“听说那位‘大师兄’在铺子里做的还不错？”
秦墨手上拿着一本账簿慢慢翻看,嘴里还随意地同身旁人搭着话。
同个屋子里还坐了许多人,他们都是秦墨手下各个铺子的掌柜,这是月底送账本来给秦墨过目的。
“是是,手脚勤快得很。”提到卜若堂，丹药铺掌柜连连点头,似乎对这个上头安排的新伙计还算满意,“待人也十分有礼，客人们都喜欢他，只是……”
“嗯？”秦墨把看完的账本往旁边桌上一放,抬眼望向掌柜的,示意他往下说。
“唉,只是这卜公子体力实在是差劲,搬不动货物,只能做些轻快活。”
店里的其他伙计们身体结实得很，卜若堂能做的都是些轻活,他们也能做,而他们做得来的重活,卜若堂却做不了。
说白了,店里其实不需要卜若堂这样的闲人。
“无妨。”秦墨摇摇头，“按劳给他结工钱即可。”
原本秦墨就不是真想给卜若堂安排这种伙计的工作，不过是为了磨他的性子罢了。
就像唐释说的，卜若堂这人可用,而秦墨确也想到了用得上他的地方。
可惜的是,剑宗再穷困潦倒,那也是正道宗门，卜若堂曾经是剑宗首徒，他心中自有一套完整的行事规则，难以撼动。
是以，秦墨不可能上来就同他讲，要他投入自己麾下，去帮着干些杀人放火的事情。
这事，得卜若堂自己主动。
现在就等着看这位“大师兄”还能在小小的丹药铺子里，当多久的“小伙计”了。
待各个铺子中的账目都粗略看过一遍后，秦墨便使人领着众掌柜们下去休息，转而召了另一批人进来。
这群人明显地分成了两拨，一边以王继尧为首，另一边则是唐释带的队伍。
王继尧那边管的东西比较多，搞情报系统的、买卖禁货的、开妓院倌馆的……杂七杂堆东西都是他在打理，他身后的人也是高矮胖瘦什么样都有。
唐释那边就比较简单了，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管的人只有杀手和土匪两种，连身后跟着的，也都是一群浑身杀气的黑衣人。
与外头正经铺子里那平稳增长的收益线一对比，这些暗处的生意就显得有几分动荡了。
前头秦墨与掌柜们聊天时有多舒心，现在听唐、王两人汇报工作，就有多糟心。
先是打劫这块的活不好做了——
最近中原的各大商行都被抢怕了，要么就减少了走商次数，要么就请了宗门修士们加强护卫；而被秦墨当做是重点关照对象的裕安商行，请的是“特别能打”的元岳剑宗。
好些次秦墨的手下们出动，打劫不成功便罢，还被那群凶悍的剑宗弟子们打伤了好些个人。
其次，暗杀的生意也开展不了了——
有人盯上了丹熏墨鸦，五次三番地在杀手们执行任务的时候出来捣乱，这群人实力不差，打断刺杀后总想方设法要活捉墨鸦的人，很是让人头疼。
“不光是墨鸦，咱们明里暗里的铺子、商队都被人盯上了，但这些人只是盯着，也不作什么，这有些怪。”
王继尧神色有些凝重：“虽然咱们的防线也稳固，没让对方摸到更多东西，可知道有人盯着，心里总是不太舒服。”
“裕安商行怕是没那么大本事做这些，顶天了也就能请来剑宗弟子护卫。”秦墨晃晃脑袋，这伙人办事隐秘、不留痕迹，若不是王继尧心细，还真发现不了，“他们着重在盯墨鸦，还想捉墨鸦的人……”
是在找什么人呢？
秦墨和王继尧了悟，同时转眼看向了一旁瘫着一张脸的唐释。
莫非是天星崖的人？
“唐释，这几天你就不要亲自带人出活了。”秦墨想了想，“你要是让人抓了去我可不得亏死。”
唐释点点头，他又听着众人说了一会话，看看现场，觉得没自己什么事，便自行出去了——屋子里人太多，闷得很。
天星崖一直也没有放弃要搜捕自己，这一点唐释还是知道的，毕竟天星崖是要为了他与秦墨这边正面冲突的。
让唐释觉得担心的是，现在秦墨这边剧情走的流畅，已经成功吸引了所有仇恨，可是主角那边……
大纲里该沐无咎弄出来的那些事，现在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不应该啊！
行至一个无人的地方，唐释看了看天空，叹了一声：“你在吗？出来吱一声也好啊……”
剧情崩到今天，秦墨病愈、活奔乱跳地大搞事情；
主角那些预定的小弟们群龙无首、正各自为营；
最要命的是沐无咎、沐大爷那头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唐释甚至不能确定沐无咎到底有没有顺利回到剑宗。
现在作者也联系不上了，唐释心里愈发没底，他看着眼前的蓝天白云，却总在担心下一秒世界线就要彻底崩塌。
感觉神经都要衰弱了。
——【这边还顺利吗？】
一个久违的，充满疲惫的声音突然传入脑中，唐释先是一愣，然后立刻被一种狂喜冲昏了头：“你没死啊！”
——【嗯？】
什么意思？你很希望我死嘛？
“咳，”想到自己这边那疯狂推进的剧情，唐释不太想回答作者的问题，只好岔开话题反问，“沐无咎那边如何了？”
作者半天没吱声，唐释也不说话。
一种名为“尴尬”的沉默蔓延开。
怎么有种“双方都问了不该问的事”的感觉呢？
过了一会，唐释又喊了几声作者没得到回复，以为作者是离开了，才心绪万千地寻了个栏杆靠上、默默地想着事情。
唐释所不知道的是，直到过了很久、这个故事完结以后，作者才对他说出了真相——
在他与一众反派们的剧情如脱缰的野马、一路狂奔而去的时候，正主沐无咎其实根本就没在主线里。
作者想尽了办法，把各种能煽动起来的天灾人祸都试了个遍，还是没能将沐无咎从阿丽米热的部族中赶出来。
沐无咎就像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在大漠中终老，死都不肯离开。
唐释被秦墨一颗药丸放倒的时候，沐无咎正跟着斯喀图勒等人一块狩猎妖兽；
唐释听令带人截了裕安商行商队的时候，沐无咎在练习鞣制兽皮和扎帐篷；
唐释带着手下到处收人头、拉仇恨的时候，沐无咎在沙漠中跟着部族人民学习如何挤羊奶；
唐释绑了卜若堂回去下套的时候，沐无咎在同一群妇女一块织地毯、带孩子；
唐释在忧心沐无咎处境的时候，沐无咎，已经将技能树彻底点歪——
不仅生活技能升到了满点，还学会了一门新的语言、成功融入收留他的大漠部族，并且成为了部族姑娘们心目中的最佳夫婿人选。
然而这些令人痛心的事情，唐释现在并不知道，所以他只是担心惆怅了一小会，便收拾心情准备继续工作。
就这么一会功夫，秦墨那头的事情也商量完了，众人从屋子里出来，正好和往回走的唐释擦肩而过。
唐释进了屋，看到秦墨正拿着封信纸在看，表情十分认真，王继尧则站在一旁等吩咐。
“嗯？你刚跑哪去了？”秦墨看了唐释一眼，又将目光转回到信纸上。
“太闷，透个气。”
“尊主，这事您看如何？”王继尧问的是信上的事。
“这事啊……”秦墨将信纸递给了唐释，“唐释，你怎么看？”
唐释本想回一句“此事定有蹊跷”，但看清信纸上写的内容后，他把这话咽了回去。
这是一份投诚书。
落款是“琳琅仙子”。
“是和勉？”唐释抬眼，有些意外。
“琳琅仙子啊……自从女几山魁那事以后，修界中就很少听到这女人的事了，我还道她是不是死了呢。”秦墨笑笑。
和勉风头大盛的时候，秦墨便客气问过她可要联手，结果那女人心气高傲得很，不肯让秦墨一个穷困地头蛇沾她的光，还说秦墨病恹恹的活不长久。
没想到风水轮流转，现在秦墨起势，反而轮到这位仙子落魄了，她便腆着脸要贴上来。
“这人要不得。”唐释想都不想，便把那份香喷喷还印着碎花的投诚书丢回秦墨手里。
和勉是个小boss，但她不是秦墨手下的人，只是主角升级路上的一小块绊脚石。
大纲里秦墨的病是不该痊愈的，丹熏也好、墨鸦也罢，都不该有现在这般风光。
而和勉，也从来没有给秦墨递过什么投诚书，她就该是个恶名在外的散士。
沐无咎只要干掉和勉，就能收获自带观星占卜技能的小弟一枚。
“尊主，唐释说得对啊！”王继尧立刻附和，他想的倒不是唐释那一套，只是作为秦墨的脑残粉，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和勉的——
当初尊主落难时，这位仙子不仅不肯搭把手相帮，还要恶语相向、落井下石；现在看他们丹熏发达了，就要贴上来，想得倒美！
“和勉这贱人心性那般狠厉毒辣，发起疯来连自己的人都不放过，”王继尧毫不掩饰语气中对和勉的鄙夷和不屑，“她就是条毒蛇，放进家中怕是不妥。”
“毒蛇？说得对。”秦墨听得发笑，但是笑过后，他却摇了摇头，“可是继尧啊，毒蛇未必就不能用。”
“你们替我想想，可有法子让这位仙子只咬旁人，不咬咱们自己？”
你还真想收下这人？
唐释和王继尧对视一眼，第一次在彼此眼中找到了共鸣——
他们不同意！
未等两人发话，门外又有人求见，秦墨出声放了人进来，却是叶限。
“尊主，属下有一事相求！”叶限一进来就跪在了地上，冲着秦墨磕了个头。
“说说。”秦墨展开扇子遮住嘴，但任能看出他笑得像只狐狸。
叶限顿了顿，还是开口缓缓道：“是……是为了卜若堂卜公子的……”
秦墨一边听，一边看了一眼唐释——
他们挖好了坑，正等着卜若堂自己往里跳呢，没想到他跳的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