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 49 章(1 / 1)

姜义恒在四人的注视中走进屋内,对上颜珞笙略显错愕的目光,轻声问道:“阿音,你要对我说什么?”

他的嗓音微哑,似乎刚结束与臣僚们的长谈,就直接来了这边,原本很平常的一句话,如今被他说出,却仿佛掺杂了些许莫可名状的温柔与哄诱。

颜珞笙只觉心尖有片羽毛轻轻挠过,屋门在他身后合上,一缕夜风涌入,撩起他的外衫衣角,也顷刻间驱散了笼罩在她心头的浓云。

看到那双含笑的眼睛,她长久以来刻意维持的疏离和谦恭骤然土崩瓦解,一句“臣女参见殿下”到了嘴边,最终说出口的却是:“殿下……别来无恙。”

他怔了怔,似乎没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

颜珞笙低下头,不敢再去看他眼眸中夺人心魄的光华,侧身请他落座,将白天发生的事以及自己的推测一五一十相告。

姜义恒凝视面前阔别两个月之久的少女。

比起永丰坊那次,她乔装打扮的功夫精进了许多,但面颊和脖颈处的肌肤依旧细腻如暖玉,烛火映照下,泛着一层柔和的光泽。

她的声线与往日有些不同,许是用了某种特殊方式来掩盖真实性别,神色云淡风轻,即使才经历了一次死里逃生,也未见任何后怕。

但他知道,她的反常在别处。

若非心里装着事,她绝不会在他面前卸下防备,露出这副温软的模样。

顾振远。

这个名字浮上脑海,他心想,她定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前世,她和此人父女相称,顾振远与亲生父亲顾绍划清界限,凭借一己之力在朝中站稳脚跟,为她在后宫的明争暗斗提供策应。

他不知她对这个名义上的养父有多少感情,又或者从始至终仅是互相利用,但她必定没有想到,最后关头,顾振远竟会出卖她,暗中派人对穷途末路的谢广临透露了她的身份,唆使谢家以“铲除祸国妖妃”的名义佣兵谋反。

他在边关接到消息,只觉可笑,但也发现,这是个带她离开皇宫、一同远走高飞的大好时机。

可惜万事俱备,最终却造化弄人。

他经历了漫长的沉睡后醒来,入目竟是熟悉的寝宫。

那是他作为宣王时的居处,光阴悄然倒退,回到了十年前。

接受现实后,他心中颇有几分庆幸。

重活一世,可以弥补太多遗憾,查明母亲被打入冷宫的真相,保住至交好友的性命,还有……提前找到她,护她周全安康。

“殿下请看,聂小姐送给臣女的铃铛,与聂寺卿那串别无二致。”

姜义恒回过神来,看向桌上的玉片铃铛,目光微微一沉。

他料想刺客的真正目标并非颜珞笙,如今终于有了切实的证据。

倘若聂海文不幸遇害,就可以嫁祸给青奚,归因于沈岷伺机报复。

就算刺客逃跑不及被发现,也能说是天渊浑水摸鱼,试图挑起两国战争。

顾振远一如既往,唯恐天下不乱。

但以他目前的身份,如何说服这么多人为他出生入死,却不得而知。

或许颜珞笙也是因为想到这茬,才愿意跟来泸州。

事关重大,聂海文的女儿聂小姐又与她交好,她不能袖手旁观。

否则按照往常,她对他避之不及,早就跑得没了踪影。

颜珞笙见姜义恒一言不发,似乎心事重重,顿了顿,说道:“臣女无意间看到殿下从刺客身上搜出的腰牌,想起前些日子,曾在长安见过一模一样的花纹。前朝永宁长公主家臣顾绍,他府上的人持有相同牌子,臣女可以确定。”

这是条非常重要的线索,能为他节省不少时间和力气。

现在的顾振远名不见经传,她无法解释,只能拐弯抹角扯到顾家。

顾府采买也会来纪家的铺子添置物品,这套说辞天/衣无缝。

诚伯和纪荣暗自佩服她的记性,连块腰牌都能过目不忘。

颜玖竹却心有余悸,想到险些与妹妹天人永隔,脸色都不禁白了几分。

“臣女要说的就是这些。”颜珞笙犹豫了一下,“还有,殿下误会,臣女……并没有不想看见殿下。”

她自知失言,但嘴上却仿佛不受控制,一字一句脱口而出。

就像是迫切想要抓住即将流逝的什么一般。

说罢,她迅速遮掩过去:“殿下如无其他吩咐,臣女告退。”

泸州没有宵禁,到了外面,还能找间客栈投宿。

姜义恒却并未接话,转而对颜玖竹道:“玖竹,请你去找赵将军和聂寺卿,把令妹方才所说告知他们,我稍后就来。”

旋即看向诚伯和纪荣:“也请二位到隔壁厢房等候片刻。”

待三人离开,屋内归于安静,颜珞笙道:“殿下……”

“既然没有不想看到我,”姜义恒笑了笑,“那就让你多看几眼。”

颜珞笙本以为他要谈什么正事,闻言,一时间哭笑不得。

但自己说出的话又不好收回,她稍事沉默,抬眸朝他望去。

清浅的笑意晕染在他眼底,本就赏心悦目的容颜愈发让人移不开视线。

她看了两世,闭上眼睛也能精准描摹出他的每寸轮廓,却仍不觉够。

直至她的指尖微微一动,碰到桌上的铃铛,伴随着一声轻响,金玉冰冷的触感让她如梦初醒,她低下头,目光从他骨节分明的双手掠过,不由顿了顿。

他的手生得很好看,执笔翻书时就像一幅画,但这一刻,她脑海中却浮现出他挽弓搭箭,百步穿杨直取那刺客性命的场景。

前世她虽听兄长说过他神乎其技的箭术,却始终未曾得见。历年行围狩猎,他都是象征性地露面,然后就坐在帐中,连骑装都不换。

庆王阴阳怪调地嘲讽,他也岿然不动,反而从容不迫地回道:“兄长有心承袭先祖血性,不如向父亲请命去漠北上阵杀敌,何必逮着几只飞禽走兽耀武扬威?”

她想起庆王当时的脸色,嘴角不由一弯。

末了,深吸口气,起伏不定的心绪缓缓归于平稳。

姜义恒将她神色中的微妙变化悉数收归眼底,意识到一切结束了。

接下来,她又该钻进那层严防死守的外壳,不让任何人窥探她的内心。

但不知怎的,他还是抱着一丝微乎其微的希望,试探道:“阿音,你之后会去何处?”

颜珞笙听出他话音中的小心,如实道:“王城。”

语气认真,没有敷衍,也没有扯谎。

姜义恒停顿了一下,又道:“明日就走吗?”

颜珞笙点点头。她必须赶在商队前面。

人心果然都是贪得无厌的,姜义恒默默想着,得寸进尺地问道:“可否推迟一天?有家名叫‘邀月阁’的客栈,就在我们来时的路上,你在那里等我,明日傍晚,我去找你,有些事对你说。”

颜珞笙静默片刻,再度点了点头。

出门前,她想起什么,稍作迟疑,低声道:“殿下,赵将军难道认出了臣女?他……”

一道残影骤然从眼前划过,她下意识抬手接住。

是块白玉佩,触感微热,还带着主人的体温。

“如果我当时也这样单手拎,他绝不会多想。”姜义恒似笑非笑道,“可我却把你抱了个满怀,将胸腹最致命的地方敞给你,这对习武之人来说是大忌。赵将军作为我半个师父,觉得我不该犯这种错误,起疑心自然在情理之中。”

颜珞笙:“……”

难得用了半天时间忘掉的画面去而复返,她果断选择闭嘴。

就不该多问。

“拿着吧。”姜义恒看了看她递过来的玉佩,轻声道,“明日见面时再给我,或者……找个当铺换些盘缠。它足够你们三人走到王城,记得买辆好点的车。”

颜珞笙去隔壁厢房找到纪荣和诚伯,一路畅通无阻离开刺史府。

她沿着来时的路寻找邀月阁,途经几家客栈,全都视而不见,身后两人满头雾水,却也只能跟着她走。没多久,她终于看到了邀月阁三个大字。

纪荣打量眼前比其他客栈更精致的雕花门,叹道:“这里肯定不便宜。”

表妹一路上都是能省就省,今天居然如此阔绰。

颜珞笙对他的暗示置若罔闻,径直走入店中,要了三间客房。

这一天舟车劳顿,可她却没有半分困意,整理完今日的书稿,倚着桌子陷入沉思。

脑子里有个声音在不断叫嚣,撺掇她明早当掉玉佩,尽快离去,可最终,她认命地叹出口气,揣着玉佩爬上床榻。

她心想,如果这么做,可能有些东西就会永远失去了。

她说不上来是什么,但直觉告诉她,那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夜色渐浓,她合上眼睛,将玉佩贴在自己胸前,沉入了梦乡。

次日清晨,三人到楼下的厅堂中用早膳,忽然听见街上传来滚滚马蹄声,紧接着,有人冲进客栈,大喊道:“出事了!刺史府那边出事了!”

百姓们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闻言,呼啦啦抬起头,向那人望去。

那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我刚从那边经过,发现刺史府突然重兵围守,四下打听了半天,才知有刺客闯进去,伤了里面的贵人。”

众人哗然,七嘴八舌的议论在厅堂中炸开。

颜珞笙心里一突,手中的杯子没能拿稳,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之后大半天,她一直待在厅堂里,试图向往来行人探听具体消息,但刺史府那边三缄其口,不肯透露更多,人皆摇头,她没能问出只言片语。

天色越来越暗,厅堂只剩她这一桌,伙计频频投来催促的目光,诚伯和纪荣在旁好说歹说,她才默然起身,随他们上了楼。

回到客房,她心中的不安却愈发强烈,傍晚已过,可与她约定的人却迟迟没有现身。

不会的。她安慰自己,以他的身手,还有赵将军和诸多亲卫保护,绝无可能出现任何纰漏,但背后却沁出冷汗,思绪不由自主滑向另一边。

万一,万一……

她掐了掐眉心,强迫自己打住,最终倏地站起,向门外走去。

必须去趟刺史府了,大不了自揭身份,有兄长在,可以给她作证。

然而打开门,她瞬间呆在原地。

姜义恒站在外面,手抬到一半,似乎正要敲门。

他穿着一身劲装,袖口收紧,愈发显得那只手修长漂亮。

颜珞笙忙垂下眼帘,视线不经意从他的腰线上划过,顿时更加无处安放。

只得低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却听他的轻笑传入耳中,明知故问道:“阿音,你要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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