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一章(1 / 1)

“你要留着他?”

村长两只眼睛瞪得滴流圆,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两下。

“不碍事。”古峷面不改色地把肩上扛的人往上颠了颠。

“把杂物间钥匙给我。”

从海里出来后,古峷专门避开村民绕远路赶回到村长家,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就这样把江纾给带回了自家老巢。

心情更是前所未有的烦躁。

“你要那里的钥匙做什么?留一个没用的崽子吃白饭?”

看出古峷意图的村长自然是不赞同的,本来家就小,除去院子能住人的就两个屋,容下古峷这尊大佛就够呛了,还要腾出一间给一个外人,更何况这人根本就没有留下的必要。

村长放下茶杯,苦口婆心劝说道:“死人总比活人安全,何必大费周章。”

“再说,不是你说要除掉他的吗,现在怎么改变主意了?”

“这人留着总归是个隐患啊…”

古峷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眉间隐隐多出几分不耐:“我自有打算,管好你自己就够了。”

村长:“……”

“你要知道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凡事……注意着点。”

古峷既然态度坚持,村长就只好拿出杂物间的钥匙递给他。

他还不敢对古峷说太重的话,点到为止就可,虽然现在因为有他的庇护古峷对他和颜悦色,但保不准哪天就变脸了呢?

只要古峷能保证他后半辈子性命无虞,高枕无忧,那些村民他想怎样处置都行。

哪知古莘却因为他这句话停了下来。

他冷冷的眼眸透着锐利的光,村长被他盯得有些站不住脚,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还是被他发现了什么。

接着他就听见古莘警告般的话:“记住,我跟你,从来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他们之间只有利益,如果一方亏损,那这种关系也就没必要继续维持下去了。

村长话音一顿,笑着应是。

等到目送古莘走远,村长才放下笑得有些僵硬的嘴角,一张满是褶皱的脸上显现出内里最真实的嫌恶与厌弃。

“呸,不过一只蜱虫,要不是我,还不知道在哪待着呢。”

这些背后嚼舌根的话古莘自然是没听见的了,他径自走向杂物间。

门锁锈迹斑斑,钥匙插了几次才插到底,转动十分艰难,古峷用了很大的力才把门打开。

一拉开,迎面而来的就是铺天盖地的灰尘,古峷先把尚在昏迷中的江纾放下,固定他的身体倚靠在墙角,接着再进去里面收拾。

杂物间狭□□仄,四面皆是红砖砌成的墙面,连一扇窗户都没有,不怎么通风。

搬完最后一样东西,古峷顺便清掉蛛网,扫去灰尘,在地上铺上一层被褥。

夜里风凉,气温低,不做好保暖措施人一下就中招了,他可不想照顾病人。

把一切弄好之后,古峷把江纾抱了进来,放在被褥上,起身准备离开。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回头在江纾身上打量了一圈。

比起他自己,这小家伙倒霉多了,浑身上下没一处是干的,衣服都能拧出水来,刚刚就是滴了一路的水过来的。

越看他眉头皱得越紧,最后抿了抿唇,吐出一句:“麻烦。”

古峷起身匆匆离开,黑着一张脸找上村长。

村长被他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哪里又得罪了这尊煞神,结果听见他说:

“老头,你有没有小点的衣服,给我几件。”

村长一颗心落了地,倒是有几分无语:“……有。”

平日里村里的妇女会送些衣服过来,村长攒下来挺多,自己没怎么穿,哪知今天这位爷发什么疯,现在倒要穿到小兔崽子身上了。

村长拿衣服的速度很慢,古峷等他磨蹭半天,不满地催促道:“快点。”

“拿去拿去。”村长这才一股脑的把衣服全丢给他,哼哧哼哧的样子像借出了一笔巨款似的。

拿完衣服,古峷又去打一盆井水,倒上一些刚煮开的烫水,边倒边用手试水温,调节好温度,端回到杂物间里。

古峷盘膝而坐,把小孩的头往自己怀中一揽,开始任劳任怨为他宽衣解带,擦净身体。

刚解下小孩的上衣,古莘摸到了什么,手下一顿,不确定地又摸了一遍衣兜里的东西。

他转头深深看了一眼江纾,一个想法如蚂蚁过境般一点点爬上来,瞬间占据心头。

沉默片刻,古莘替他换上干爽的衣物,将那物放到了新的衣服兜里。

换好衣服后,古莘没急着走,反而盯着怀中的人在发呆。

说实话他还是第一次照顾人,这感觉太稀奇,也太奇怪。

明明今天去就是想要试探一下这小孩,要是真暴露了,该处理就早点处理掉,结果临到头了,他却舍不得了。

莫名其妙就把人扛回来,莫名其妙就想把人留在身边,一开始他的想法也很单纯,不为别的,就为了涂个安心。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曾经失去过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只有把人牢牢的、真真切切的握在手中,他才会有安全感。

难道这小孩真有什么特别之处?

古峷低头,眉头紧皱,目光仔仔细细地扫过江纾的面容,在记忆里寻找与之相关的片段。

小孩的五官生的极好,放在那一堆村民里面,确实是显眼的存在,但并不会让人感到女气,一眼就能看出性别。

他的精致不是那种雌雄莫辨的美,是透着一股清冷的俊秀,给人一种莫大的距离感,只有当那双装满星河的眼睛睁开时,才算是真正拥有了温度。

古峷难得目光柔和,忍不住上手掐了下江纾的脸颊,啧啧称奇:“怪好看的。”

这一下不算轻,江纾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长而卷的睫毛微微颤动。

古峷注意到了,他没有移开视线,也没有放下江纾,紧盯着江纾那双眼睛。

就在这样的注视下,江纾睁开了眼睛,不过可能是刚醒,他有些发懵,一时嘴快叫了声:“秦墨。”

这语气很温柔,目光也很专注,只可惜叫的名字却不是他的。

古峷一瞬间不由自主地沉下了脸色,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秦墨是谁?”

江纾眨巴了两下眼,看着眼前的人脸愣了两三秒,终于清醒过来,撑起手臂坐直身体,尴尬地笑了笑:“没有,你听错了。”

古峷:“……”

当他是傻子?

一种名叫嫉妒与不甘心的陌生情绪突然涌上心头。

这种情绪刚产生出就先叫他心惊。

他没想到小孩在他心里的分量已经这么重了。

古莘愣了会神,眸色深沉地看着江纾,最终深吸了一口气,道:“好,就当是我听错了。”

湿衣服往盆里一丢,古峷蓦地站起身,二话不说走出杂物间,他的脚步有些急,像是一刻也不敢再多停留。

门一关,锁一落,心里顿时清净不少。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今天像是魔怔了一样。

他既不想对小孩产生出过多的情感,又害怕会从小孩口中听到一些不想听的话。

小孩是特殊,对他有好感正常,但过了就不正常了。

古莘明白自己现在正处于不正常的状态,所以烦躁、纠结、逃避。

江纾看着他决绝离去的背影,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但笑过之后,他环顾四周,有些担心自己现在的处境了。

红漆铁门是这密闭空间唯一的出路,也是光源,古峷一走,把外面的光也一并带走了。

乌漆嘛黑的环境,伸手不见五指。

江纾试探性的用手摸了下屁股下坐着的东西,手感柔软,他猜测大概是被褥棉袄之类的软物。

身上的衣服是崭新的,有一股陈年压柜底的松脂味。

从这一点上,古峷对他倒还可以。

但目前的情况,貌似是古峷把他关起来了。

逼仄的密室,黯淡无光,连外面白天黑夜都分辨不了。

不想坐以待毙,江纾站起身,小心翼翼摸索着走到铁门边,伸手握住门柄,用力推拉了几下。

挂锁跟铁链一下一下撞击到一起,乒乒乓乓的发出剧烈声响,震得门上的灰抖落下不少。

江纾退后一步,改而敲门:“笃笃笃……”

边敲边高声呼喊:“有人吗!有没有人在?”

连续敲了三次,毫无响动,四周万籁俱静,除了他自己外一点声音都没有。

江纾停下动作,决定不白费力气,继续回去躺在被褥上养精蓄锐。

他算是明白了,古峷把他关到了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除非古峷亲自过来找他,他根本没办法出去。

现在他更加确信古峷跟秦墨是同一个人,这份狠心,这种手段,不是一般人做得出来的。

看来只能等了……

索性江纾胆大心大,没有什么恐惧无助心态,在柔软的被褥上躺一会儿后,便有些困了,眼皮一耷拉直接睡了过去。

这一觉他睡得还挺香,没有人打扰,不需要为生活奔波劳碌,不用面对吃软饭的姐夫,难得多做了几个美梦。

直至脸上传来冰凉的湿意,江纾才悠悠转醒。

刚醒来那一刻,耳边便传来阵阵轰鸣,江纾抖了一个激灵,赶紧起身从原先位置跳开。

江纾仰起头,原本他睡觉的地方天花板破了个洞,少了一块瓦,雨水正好顺着那个洞落到被褥上。

外面是黑夜,加上暴雨,气温一下骤减,江纾只穿了件薄薄的内衫,冷得直打颤,唯一有保暖功能的被褥也没用了,被雨水打湿了一大半,披到身上反而更冷,江纾只好蹲在角落,双手互搓双臂为自己取暖。

门在这时“吱呀”了一声,江纾抬头望去,透过月光,他看清来人是古峷。

“穿上。”

一件厚厚的棉袄兜头落下。

男人神色平静,目光在屋里扫视一圈,在看见那漏水的屋顶时,平静的脸上有裂开的趋势,他紧抿着唇,等江纾把衣服穿上后,三步并两步走到江纾面前。

“跟我走。”

古峷不容分说拉起江纾的手就要往外走。

江纾乖乖地跟着古峷,疑惑地问道:“这里你不管了吗?”

他指的是漏水的屋顶。

古峷把一顶斗笠按在他头上:“不管。”

“你怕高?”

一缕月光斜斜照在江纾脸上,他的眼睛在发光,带着狡黠的灵动,像一个无知的孩童充满求知欲,若不细看,就没人会发现他的眼底里隐藏着迫切的期待。

通过肢体,江纾明显注意到他一瞬间僵硬的身躯,其中意味已经明了,江纾彻底松了一口气,脸上不由自主地挂起一抹浅淡的笑容。

古峷没有回头,自然没有看见江纾脸上的神色,他的声音穿过雨幕传来,极冷极生硬:

“不要多管闲事。”

作者有话要说:  古峷:照顾你的是我,醒来看到的是我,心里想的却是别人!(生气!委屈!)

江纾:.......乖,别吃自己的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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