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1 / 1)

杜氏伏在床上啜泣,任凭卫延年怎么劝也劝不好,最后还是卫益过来牵着她的袖子,怯生生地说:“娘你别哭了,我害怕。”

听到儿子稚嫩的声音,杜氏方起身抱着儿子痛哭起来,“益儿,你姐姐可怜,是娘对她不起呀!”

卫益童言童语说:“等我长大当了大将军,我就去平阳侯府把姐姐抢回来,这样娘就可以天天见到姐姐了。”

杜氏心里比吃了黄连还苦,抢回来?这个女儿大概是永远失去了。

卫益道:“娘,咱们吃晚饭吧,我饿了。”

卫家三口人,一荤两素三样菜,虽不富裕,但粗茶淡饭,温饱有余。杜氏手中的筷子犹有千斤重,沉甸甸地压迫在她心里,家里现在能有今日,是由女儿换来的啊。

“不知道茉儿在那边日子过得怎么样?”

为了宽慰她的心,卫延年故意往好处想,“她能把信寄出来,说明平阳府规矩并没有那么森严,说不定过几日我们还能上门去见见她。”

杜氏放下筷子,“那我回屋给茉儿写信,看能不能找个机会见她一面。”

女儿刚入平阳侯府,现在正是平阳侯新鲜她的时候,答应让她的父母进府一叙不是什么大事,等日后正室进了门或者失宠就难办了。

“不急这会儿,先吃饭。”

杜氏急不可待,“我没什么胃口,还是先去写信。”

……

建章宫。

皇帝萧灵偶感风寒,躺在床上休憩。萧誉去看望他,正待行礼,皇帝说:“免礼,免礼,咳咳,现在不是在朝堂上,堂兄不必多礼,坐吧。”

萧誉拱拱手,依言坐下来。

皇帝则由小太监扶着,披上衣裳倚靠在枕头上。这一番动作,引着他胸口不适,惊天动地咳嗽,殿里的侍从们忙活了半天,才算把这位身子柔弱的皇帝给安顿好。

皇帝脸色潮红,苦笑道:“真不知道我这身子随了谁,一到春秋两季就经常生疾。”

先帝壮年时能拉开九石弓,骑马带兵几个日夜都不在话下,是个出了名身子强壮的人;杨太后身为女子,五十多岁,仍然精力旺盛,每日处理国家大事,不知疲倦。偏偏皇帝这两个人都没有随,自生下来,身子就看着比旁人瘦弱,待继承皇位后,更是柔弱不堪,似乎隔三差五就要小病一场。

“习武骑射,强身健体,”萧誉劝道,“臣在骑射方面尚有一点心得,可与陛下一同磋商。”

先帝就是骑马射箭的好手,甚至在皇宫西苑开辟了一块演武场,只是先帝过世,皇帝对这些不感兴趣,故而荒废下来。

果然听萧誉这么说,皇帝笑了笑,道:“堂兄,国朝平定,当以文治天下,不像打打杀杀的时候,乱了这么多年,老百姓也想要过安稳的日子。朕对习武骑射不感兴趣,朕也知道自己不是习武的料子,你不必再劝。至于说延续高祖太宗开疆拓土的使命,待我大周富强后,交由后人去做。”

萧誉皱眉,“陛下,臣现在说的不是开疆拓土,而是关于你的身子状况。”

皇帝笑道:“一个人的寿命是上天注定的,能活几日就几日,朕不与老天争这个时间!”

杨太后已过知天命的年纪,还能活多久?只要皇帝养好身子,就是拼时间也能拼得过太后。果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萧誉对于这个堂弟简直无可奈何。

皇帝叹息一声:“堂兄对我失望吧,我就是个无用的人,就这么过罢。”

他也想要做好高祖太宗的子孙,可每当他想要振作的时候,事实就会给他沉重的一击。

父皇留下的那些庶母们的悲惨遭遇;赵王弟的惨死;还有梁王叔,一桩桩事压得他透不过气来,他不愿意去上朝,只想留在这建章宫苟延度日。

“太后有意削夺梁王叔的封地,目的就是逼的梁王叔对朝廷不满,继而以谋逆之罪处死梁王叔,大概就是这一两日的事情。”皇帝轻声说,眼里蕴含着无限悲戚。

他恨太后霸道歹毒,更恨自己软弱不堪,不能保护萧氏族人。

“告诉楚王叔,让他小心。”皇帝又道。

萧誉眼里闪过一丝恨意,很快消逝不见,“我会写信给父王。”

楚国富庶,早已惹得旁人眼红,萧誉进京前就叮嘱父王,不管内心如何,对待杨太后一定要恭谨再恭谨,一年四季从楚国进贡给太后的奇珍异宝数不胜数,就连武信侯、宜春侯也收到楚王的丰厚的供奉。

他故意借赎杨茉的名义,削弱他自己的封地,看来这一切都是不够的,别人看上的是楚国这块大肥肉。

“一个赵国,一个梁国,还不够么,这又是是谁看上了楚国,杨郦,亦或是杨邺?”

萧誉直呼武信侯与宜春侯两人的名讳。

萧氏为王,杨太后早已看不惯,有意给杨氏族人封王,但富庶的好地早早地封给了萧氏,那么只能夺萧予杨。

皇帝虽不管朝政,但身在宫中,对太后的心事还是把握得准的。

他嘲讽道:“这回既不是杨郦,也不是杨邺,而是姓史的,太后经不住平原君苦求,打算封杨郦、杨邺的同时,也一并封她心爱的外甥史骠。”

平原君杨氏是太后的一母同胞的亲妹,好争权夺利,史骠是她的长子,她的女儿则是当今皇后史兰芝。

提起姓史的这家人,皇帝的语气里含着浓浓的嫌恶。

偏偏这个时候,一个小太监不长眼地进来报:“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皇帝:“不见。”

小太监犹豫道:“皇后娘娘是过来探病的,娘娘说亲手给您熬了参汤。”

皇帝无可奈何道:“让她进来吧。”

然后对萧誉说:“让堂兄见笑了,我这个皇帝当得真是一无是处。”

萧誉不动声色道:“陛下太过妄自菲薄了。”

史兰芝亲手捧着参汤,款款走进来,萧誉起身行礼,她微笑道:“平阳侯免礼。”

她把汤交给侍奉的小太监,关切道:“陛下身子好些吗?”

萧誉垂目,没有看她,语气冷淡,“多谢皇后关系,已经好多了。汤也送到了,朕与堂兄还有话说,皇后请回吧。”

皇后纤弱的身子颤了颤,眼睛酸涩,强忍着泪意行了个礼,又勉强冲着萧誉点点头,然后快步离开了建章宫。

皇帝厌恶道:“朕若是不让她进殿,她没准会去皇太后面前哭,告状,太后又会反过来训朕,他们姓史的全都是这德行。”

萧誉不予置评,静静地看着年轻的皇帝发泄着对史家,对太后的不满。

史兰芝送来的那碗参汤照例皇帝是不会喝半口的,立刻就有识眼色的小太监端回去跟同伴们分食。

皇帝不愿意提这些糟心事,这建章宫是他躲避俗事的乐土,他召来宫廷歌姬献唱。美人如玉,仙乐缥缈,他沉醉其中,心情好了心多。

萧誉起身告辞,“臣还有事——”

皇帝打断他,笑道:“堂兄难得进宫陪我说说心里话,用过晚膳才走吧。”

皇帝嗜酒,不顾正在病中,一杯接一杯的饮,仿佛醉酒后就能忘却所有烦恼,萧誉开始还会劝,但皇帝固执己见,并不听他这个所谓堂兄的,反而觉得他多事。

“堂兄,人生苦短,何不及时享乐?你这人就是太正经了,少了许多乐趣。”

萧誉冷眼看着皇帝。

这人已然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酒酣之际,皇帝指着一众歌舞女,笑道:“堂兄,高昌公主府上那位美人儿怎么样,你看这些庸脂俗粉都比不上她,实话说,朕也看上了她,但难得堂兄喜爱一个姑娘,朕只得割爱,堂兄可千万别辜负了美人恩呀!”

萧誉放下酒杯,目光沉沉望着皇帝,“陛下,您喝醉了。”

“醉了?”皇帝撑着头,语无伦次道,“我没醉,不,我一直都是醉的,醉了好,如在云端,飘飘然不亦乐乎。”

萧誉起身,召来小太监,让他们扶着皇帝去内室歇着。

皇帝含含糊糊道:“今日朕醉了,改日再与堂兄一聚。高望你先送堂兄出宫,然后去昭阳殿传召钱昭仪。”

高望道:“小的知道了。侯爷,请吧。”

他送平阳侯出宫后,急匆匆去昭阳殿传钱昭仪。

昭阳殿位于椒房殿的右侧,去建章宫一定会经过椒房殿前,钱昭仪的撵车仪仗浩浩荡荡走过,椒房殿的侍从们气得咬牙切齿。

椒房殿一个宫女啐了一声,“狐媚子,不要脸,皇上都病了,她还上赶着勾引皇上!”

另一个道:“可不是,咱们娘娘亲手熬了参汤去建章宫探病,皇上连椅子都没让咱们娘娘坐,就把人赶出来,咱们娘娘可是皇后,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掌嘴!”史兰芝身边的大宫女莲香训道,“皇上娘娘什么时候轮到你们编排起来。”

两人忙跪下求饶,莲香道:“皇后娘娘慈心,你们一个个竟然不知天高地厚,去自己屋里跪着,罚明后两人日不许吃饭,李嬷嬷你监督她们。”

李嬷嬷带这两人下去受罚。

莲香推门进去看望皇后。

史兰芝侧身面向墙壁躺着,脊背颤抖,仔细听能听到压抑着的抽泣声。莲香在床边坐下,怜惜地轻抚她的背。

没有人能比她更了解皇后的苦。十五岁嫁入宫里,夫君是青梅竹马的表哥,婆婆是血缘亲近的姨妈,可偏偏日子却不好过,皇帝待她冷淡嫌弃,成婚这些年,皇帝碍于皇太后,每月会来椒房殿一两日,但都与皇后分床而眠,几乎不与皇后说话,皇后娘娘只怕如今仍然是处子之身。

皇帝的宠妃一个接一个,皇后一如既往独守空闺,生生把一个椒房殿变得连冷宫都不如。

莲香越来越气,“您这么隐忍,皇上也不会记得您的好,我要去告诉太后,告诉平原君,让她们为您做主,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呀。”

帝后成婚近三年,皇后无子已惹来诸多诟病,这本就不是皇后的错,可现在所有的人都怪皇后不能为皇家诞延子嗣。

“不许去!”史兰芝拉住她的袖子,“不能告诉太后与我娘,皇上最恨在太后面前嚼舌根的人。”

“那您就眼睁睁看着那个钱昭仪嚣张吗?”

史兰芝摇摇头,柔柔地说:“有姨母在,她不敢在我面前放肆,姨母不喜欢她,她也是可怜人,别去找她麻烦。莲香,我是主子,不许你背着我行事,不然我会把你送出宫。”

莲香无奈摇头,“您呀!”

史兰芝喃喃道:“皇上,他背负了许多,我帮不了他,钱昭仪至少能教他快乐。”

她神色怅然,似是回想了小时候。

“表哥小时候待我挺好,还有宝璎,我们两个小丫头跟着他,他也不嫌烦,带着我们爬山捉鱼,有好东西都会给我留一份……”

有小时候的那些情谊在,即使宫里的日子再难过,她也能熬下去。

史兰芝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好想回到小时候啊。”

莲香听得心酸,道:“您要不跟太后娘娘说一说,回家省亲,在家里住几日?”

史兰芝望着她,笑道:“莲香,你变笨啦,这里就是我的家,我还回哪个家?”

莲香道:“奴婢说的是回史家。”

史兰芝神情冷淡下来,“我不回去,我是萧家妇,你以后别总在我面前提史家,我不爱听。”

她躺下来,用被子蒙着头,表示她的不满。

莲香看着天真的皇后轻轻叹息。

她的身体里留着史家的血,想要撇开是不可能的。

史兰芝是个好脾气的人,对着莲香生了一会儿气,觉得不好意思,揭开被子,同她说些其他的话,帮刚才发生的事情囫囵过去。

莲香道:“前几日高昌公主生辰,皇上去贺寿,公主府上一个姓元的歌舞女服侍过皇上,高昌公主府的家令托到奴婢这里,问现在该怎么安置这个歌舞女。奴婢斗胆,建议娘娘您不如将这个元氏接进宫来。”

史兰芝迟疑道:“宫里的女子不少,况且皇上好似不记得这事,可能是忘了这女子也不说定。”

莲香笑道:“皇上倒不一定是忘了,只是钱昭仪正在热乎劲上,怕惹得某人翻了醋坛子。听说高昌公主府的歌舞女各个容貌绝艳,接进来压压钱昭仪的风头也好。”

“我不爱做这样的事情,这宫里也不是个好去处,何苦再拉一个苦命人进来。”史兰芝还是不同意。

“您得为自己想想,您总要有个子嗣傍身吧,接了元氏进来,若是元氏得宠有孕……”

孩子,让史兰芝的心活络起来,她是多么想有个自己的孩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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