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见龙在田
“去后院把我的马牵来,把那位客官的银钱退回去,我不用她付,我自己付。”
但与尹玥对视，一会儿后，苏语的音容笑貌恍而现在秦晟眼前，与他面前人的相貌重重叠叠，叫秦晟登时呆愣、黯然失神，兀自低下头、从怀中摸出几粒碎银，不消店小二领到前台找回,便径直起身往客栈外走去。
“客官的马匹在先前小人看客官吃得差不多时已差人从后院取了。另外，客官、客官,钱多了、钱多了。”
店小二抓起碎银跟在秦晟后头边走边说，秦晟面色漠然、一言不发，寻着空当快步往出口走去。
“客官,找钱给您啊。”
“不用了。”
那客栈的出口也便是入口,出入口全在一处,正开在前台下单、收钱的左边。尹玥临窗坐着的位置也正在出入口处，秦晟从旁走过时,尹玥忽而伸手拉住他手腕，轻声喊道,
“小和尚。”话语之中微有几分失落、无措。
…小和尚？跟在秦晟后头的店小二微有几分疑惑，看眼前的客官身形挺拔、一头黑发,背负包裹,打扮也是俗世之人,怎么会是和尚？奇了怪了。
“这位公子，这位客官说不用您付钱，小的这就把钱退给您。”
疑惑归疑惑，回过神来，店小二那便要去前台支钱退还，可调头再看时，二位客官却一齐不见了人影，惹得店小二神情木然，怪哉怪哉，钱也不要的。
…
“客官，您的马。”
秦晟运内力震脱尹玥走出客栈，先前迎他入店的小二正牵了他的栗色马出来。
“小的给您的骏马喂了最好的清水、最好的草料。”那小二瞅见秦晟，立即牵马到他跟前，把缰绳递了过去，讨好说道。
“有劳。”秦晟匆忙应下，随即翻上马背，腿一打马肚，想要驱赶马匹快走。
却乍在此时听身后一声娇斥，“怎么，见了老友，竟是半句话也不愿说，避之不及吗？”眨眼便觉着马背上一沉，身后已然贴上个人，
那人——
听适才那声娇斥，秦晟哪会还不明白，他待半没过头看，身后人眼眸狡黠，笑颜依旧，人比花娇，除了尹玥尹少主哪还会有第二人？顿时秦晟心中大感无奈，语气一沉，作出副脸色铁青的模样，没好声道，
“你上来做什么？下去！我和你…”顿了顿续道，“没什么好说的。”
“哦？”尹玥听了却也不恼，只咯咯得笑，坐在马背上说道，“你和我没什么好说的，那许不许我和你有好说的。你我久别重逢，竟不叙番旧吗？”
“不叙，”秦晟冷声道，“不约，不见，我拒绝。没什么好叙旧的。你要说什么？快说快下去。”
“咦——，”尹玥泫然欲泣，刹那悲伤苦痛得似肝肠寸断一般，“竟这般绝情，痛煞我心也。”话了，转瞬却竟又嫣然一笑，说道，“不急不急，你去哪？我跟你同路。”
“你连我去哪都不知，还说跟我同路？！”秦晟见她变脸尤快，心下已自惊异，又听她说同路，顿时更是惊讶，
眼看尹玥眯了眼，回道，“嗯？你去哪我去哪，岂不是同路吗？”
“我——”
他喵的——，秦晟一脸愕然、满头暴起的黑线，听尹玥言之凿凿、冠冕堂皇，满面理所当然的模样，眨了眨眼盯着他瞧，脸上神情仿若在说，“难道不是这样吗？”，顿时大感无力、无力回天，又好气又好笑，气笑之余，心间却又隐约感到一二动容、无奈，当真不知说什么回应才好。直隔了好会儿憋得满脸通红，秦晟那才燥问道，“你下不下？不下我下。”
“不下。”尹玥但看小和尚吃瘪，心里愉快得很，差些忍不住笑出声，待她终没明目张胆得发笑，嘴角还是不自觉得弯了弯，脑袋也稍稍斜斜得扬起，吐出那两个字。
“好，好。”
秦晟见尹玥果没下马，似是愤怒得连道二声“好”字。他话先前已放了出来，此刻自不能不作数，便尹玥不下，他自己兀自翻下马背，执起缰绳牵着马走，做起尹玥的小厮，闷闷得也不说话。
～～
“大爷，你这支钗怎么卖？”
“姑娘眼光好哇，你选得这钗，银子造的，看这做工、这点翠，是不是很上乘的技艺…”
一路直行下去，直从祁州城北市来到南市，人流又愈渐拥挤。秦晟眼观南市生意红火，耳听两边叫卖声纷杂，漫不经心得从其间牵马走过，身旁跟着圣神教少主、武林中被人喊打喊杀的魔女，与他正从中间隔了汗血宝马。
“倒是不坐马了，可总这么跟着也不是回事，”秦晟微垂着脑袋，暗忖想，“该如何避开？最好是、最好是再也不见的好…看，飞碟？”
他脑中正盘算着如何避远身旁人之时，若有若无，直感到身后一阵骚动混乱，耳朵隐约听到车轱辘滚近轧过的嘎吱声响，回头去望时，又恍而透过人群听到几声急促、不耐的呼喊，杂在一众的买卖喧哗声中、模糊不清。
“让开！前面的让开！都让开，轧死不算！”
…
“当心——”
滚轧、叫喊声愈发清晰剧烈，顷刻之间，一辆二骈马车疾驰驶近，令路上行人慌忙躲避、鸡飞狗跳，秦晟也待要牵马暂避一旁，眼见右侧、站在汗血宝马外边的尹玥似神飞天外、无动于衷，而那马车离得愈近、车身愈大，眨眼便要从他这儿驶过——
“你是不是傻？！等着被撞吗？！”
立时秦晟心里一急，也顾不得什么其他，下意识拽过尹玥，拉得挨自己贴近站着，方才躲过转瞬轧过的马车。
“被撞很快活吗？！”
马车车轮一闪即逝，擦了边过，只差分毫便要挨到栗色大马。尹玥适才若仍站在栗马外侧，想是难以避免…秦晟望那马车驶远，一会儿后再也无法看到，心内却尤是惊魂未定，呵斥尹玥道。
被呵斥之人此刻几是贴在他怀里，秦晟说话罢了、言语一塞，后知后觉察觉动作亲密，危机又已解除，尹少主也不回复，那便松开人，兀自牵马往前走。
“…快活。”
不一会儿尹玥追了上来，跟在他身后，一颗心怦怦怦得直跳，
——倒不是因为适才那辆马车，因为小和尚…她反倒愿感谢那辆马车。
“快活得很。”
少女微低着头，轻声喃语传到跟前人耳里，跟前人牵着马，脚步忽得停下，虽转瞬他便接着行走，心中却不禁想到：霸气威武的圣神教少主，如何该是这副模样？情令人迷失心智，他又何尝不是？可惜，他终无以回应…
“你不怪我了？不因烈云骑…和她的事怪我了？烈云骑还活着吗？茗兰还活着吗？我这一路都不知该如何与你说话，以为你心里恨我得紧、十分厌恶了，”
尹玥轻轻叙说，已然斜插一步接到秦晟左边同他并排行走。她生得好看，这般温声软语说着女儿家心事，着实惹人怜惜。话到这儿时，却又忽得停顿，话锋一转，两手交到身后轻轻握着，斜过头朝着秦晟——脑袋一扬，唇角鞠起，眉眼弯弯，便向着他眼睛看，骄傲欢喜得很，
“如今看来——，你心里也并非全然无我嘛。”
……
“没有。”
尹玥说过，秦晟只牵马微低着头走，不曾答声。待走过半炷□□夫，南市将走到尽头，行人也愈发稀少，他那才牵马停了下来，带得尹玥也停下不走，看小和尚转过身、摇头道，
“我适才举动，全是刹那之间出于救人的善意本心，与身旁之人是谁并无多大干系。那人即使不是你、不是旧识，便只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我也会忍不住拉一把，而难以不管不顾，有能力却坐视他人硬生生在自己眼前受到伤害。
至于小金和苏师父，小金活着，活得很好。我这次出来有事，就没带它一起，以免惹人注目，又或令武林中人觊觎、徒增波折；茗兰，苏师父，她确已经不在人世了，我不怪你，不怪任何人，唯怪我自己。”
越说越渐低沉，说罢，秦晟没回身，一时心情再是不好。他怕尹玥如初时那般跳上他马、大耍无赖，便仍牵起马走，走了小半刻钟，身后人不言不语，只是一路跟随，秦晟忍不住又停了下来，背过身，发出一声长叹，语重心长得劝道，
“我不知道怎么就遇上了你，你喜欢我？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秦晟思酌道，“若说我帅，自有人比我相貌更加英俊，而你貌美尤甚；说我有钱，哈，我怕是比不过你这位圣神教少主有钱，比我有钱之人亦不在少数；我武功高，可大汉人才济济，比我武功高的青年才俊难道就寻不出一位？尹少主才貌双全、武功一流，似你这样的天之骄子，秦某人实在不懂，你到底看上我这么个臭男人哪点？！”
“…噗嗤”
尹玥听得一愣一愣，两眼直勾勾盯着秦晟，听他说自己英俊有钱武功高…嘛，英俊，小和尚面如冠玉、目若朗星，确是生得好看、合她心意；钱财，总如何及得神教教众广布、日进斗金，又积累代之财；至于武功，小和尚内功深厚、招式精妙，年纪与她相仿、较她稍长，能有这样出神入化的武功造诣——
尹玥咯咯娇笑，说道，“你这是在自贬还是自夸？好，你不帅没钱武功也不够高，可我乐意，如何？千金难买我乐意。
你说我是天之骄子，你说得这三样换我身上悉数具有，你英不英俊、有没有钱、武功高低与否，我何曾在意？自你我觉隐寺相识以来，我何曾考虑过这些？我看重你、喜欢你，需要什么理由？嗯？”
……
“马兄，走。”
秦晟抚了抚栗色大马，顿了半晌、注视尹玥半晌，方才吐出这么句话，而后拉着缰绳背转回身，继续往前走了。他要往祁州城南城门直穿，径朝河西道而去。
“小和尚，你落不下我的。”身后，尹玥言语轻快。
秦晟在她话落之后便即感知背后紧紧跟随的少女，不由步履沉闷，内心更似被人重重得敲击，
尹玥感情诚挚、厚重，旁人都难不动容，他更是无以面对，面对逝去的苏师父，面对跟前的尹施主，终只落得无言以对、恍若难以呼吸般的沉重。
※※※※※※※※※※※※※※※※※※※※
我来了，亲们晚好啊，谢谢亲们的营养液和霸王票。
我现在所在公司由双休调为单休，明天工作……今年似乎很不容易啊。希望俺们都好好的、不失良机，祝福亲们，祝福我自己。
个人以为，情感或会随时间改变，一个人的本性却难以改变，善良、有责任感的人，应该不会恶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