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辅箫(1 / 1)

群芳院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与好友喝酒吃肉、莺莺燕燕环绕一旁,好不快活。又见院外离的数里的清江,广阔的江面上慢悠悠得飘着数艘三四层的画舫,都也是亮堂堂、宾客满座。

这样华美的景致大抵只能在太平之时得见,而如今的大汉,刚传了不过三世,君主尚且英明,正是盛世开启的先兆。

那群芳院里大厅的高台之上,其下的客官此刻均抬头朝台上那名头戴逍遥巾、身着粗衣的龟公张望打量,神情间颇是惊异。

他们本道这龟公不过是替楼里哪位姑娘摆琴,谁知现在听他言语,他竟是要自己登台献唱!

——下九流里伶人着实卑贱,龟公虽也差不多粗鄙,总比伶人好上分毫,堂堂男儿登台献唱也真是破天荒、从未听过的事了!

让人嗤笑。

台下众客官惊异之下纷纷觉得好笑,好笑之余辅又生了几分荒谬、轻蔑,

群芳院里虽没有不让小厮登台的规矩,可什么时候又规定小厮可以登台了?!荒唐!滑稽!

“一个龟公也上来扰我们视听,滚下去!”一名佩剑的虬髯客当即怒了。

另个穿着讲究的年轻公子将把铁扇往手心一敲,也瞟着台上轻飘飘道,“啧~,真是世风日下咯~。这年头,龟公都来登台,也是可笑。”

…尚未等悟平正式开演,底下已然吵闹起来,三百六十行三百六十般言语通通流入悟平耳里,

悟平不管他们,只就地跪坐,楼里没不让龟公表演的硬性规定,也没人真来赶他,他能唱多久就唱多久,柳白门的不幸,他想好了要说就一定要说。

遂看悟平默默从琴囊中取出长琴垫在腿上,停下须臾,像是深吸了口气,要真正开始了。

“铛”便看他手指弹过一根弦,起调但像敲锣打鼓,

“钯”又似在噼里啪啦,

“噔——”跟着再一声长音,

断断续续,杂乱无章,说不出好听难听,但甚是没有意味。

离他近的一桌但见个斜背着把阔刀、满身横肉的大汉了无趣味得拿手指掏耳,歪着脑袋大喊道,“弹的嘛玩意~?滚滚滚,赶紧滚下来不要再污了老子的耳了!”

又看一半白胡的长者,手一次次抚过胡子,操着几分老迈的声音说道,“听那琴声,着实几分不堪入耳,就这样也敢说自己‘略知薄技’?哼,见识粗鄙见识粗鄙,不知天高地厚。老朽平生还未遇到过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哼。”

…悟平未能开个好头,谩骂猜疑之声更是一波高过一波,

他也不理,像是充耳不闻,只顺着音调,弹得节奏加快、渐而连续起来,又听他忽忽真开口唱了出来,

“他在夜里把灯点,四书五经读几遍,是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守在一边…”

……

“妈妈!妈妈!”

龟公登台表演,群芳院里没有的规矩、也从未有之事,如今竟然在眼面前上演!

楼里的其他龟公望台上的济众,拿不定主意赶他不赶,他们看那些客官虽有些喊骂得凶,却像兴致高昂,没有真上台驱人的;又不见楼里哪位姑娘喊他们动手;也没其他人出头,

没一个冒尖,这便你看我我看你,心里嘀咕、吃不准做是不做,其间还有与悟平交好的,更难由自己出面,由是合计一番赶紧派了个人去请鸨母月娘裁断。

“…谁啊!敲什么敲!”

被派去请的人一路快跑到二楼鸨母屋前,拍了几下门、喊了好几声,屋里月娘正躺榻上休息,被人火急火燎得搅了,怒冲冲喊道。

那人回她,“妈妈,是我,小孙。济众他,济众他——”

…“济众他怎么了?你说啊。”

那人跑得急了,一口气提不上来,就说出个济众、济众,跟不上后续,

月娘在屋里听到小和尚的名字,心道,“济众?他是怎么了。”她清楚不过那是少主看重的人,兀自重视几分,可她面上还是无关紧要,翻身起来,不慌不忙套上外衣,缓步才去开门。

“到底怎么了?你说。”

月娘手把着门框,蹙了蹙眉,再问了遍。

小孙隔了这会儿总把一口气顺通,小喘道,“回妈妈,济众,济众他登台唱曲了,楼里闹哄哄的,我们、我们拿不定主意,来请示您、怎么办好,赶人还是不赶。”

“什么?!”

——月娘恍以为自己听错,话语里大是惊憾,

济众登台?!

怎么会?这算什么事?他是龟公,更是和尚啊!

龟公登台?呵,真那样的话,其他人看来,龟公登台已是件稀罕事了吧,

那若知晓内情,一个和尚登台又该做哪般论?!还是登台唱曲这样的低贱事!

难怪他要学琴,难怪,难怪。

这个济众和尚,到底是怎样奇怪的和尚?少主去哪认得了这样乱七八糟的人,还看的那么重?!

…“他真的登台唱曲?”月娘将信将疑,实在难以深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小孙急了,“妈妈诶,这我还能骗您不成?”

月娘听他口气,知这事该确凿无疑,料想一个杂役也不敢跟自己胡掰什么,

——可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早将人赶下来?还特意来问她?!有那必要?

火噌一下烧上了月娘头顶,她立马噼里啪啦,严厉训斥,

“那你还站在这干嘛!还来问我!这种事还用得着问吗?!坏了群芳院规矩,早该赶他下去了!养你们干什么吃的?不会自己动脑子?屁大点事就来问我,我不忙?我不要休息?要你们何用!”

“是是,”小孙被老鸨这一吼吼得丁点脾气没有,连连喏喏得应,心底直叫苦懊恼,他怎接了这倒霉差事?跟他什么关系?他是被推出来的啊!

“小人这就去这就去。”二话不说拔腿就要溜,妈妈的怒火,小孙是不想继续承受了。

“等等,”

哪道他只转了身、还没跑,妈妈叫住了他,小孙登身子一顿,叫苦不迭,这又要搞什么?再骂他几句?诶,他怎么那时稀里糊涂就来了…

“妈妈。”埋怨归埋怨,妈妈叫他,他还能不理?他还要不要这份工了?便小孙又背回去,不自禁弯低了腰,小心翼翼得笑着。

“你们现在去赶有什么用?”月娘瞥了他眼,冷笑了声,

“马后炮?

他唱也唱了,随我先去看看再说。”

“是,是。”小孙连连点头,作为龟公,他只有答应和跟上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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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孤帆去悠悠,把她悲喜全都带走,千丝万缕堤上的柳,挽不住、江水奔流;看春花开又落,秋风吹着那夏月走,冬雪纷纷又是一年,她等到——人比黄花瘦…”

月娘出去看的时候,廊道上已是泱泱满满的脑袋,围了一圈再一圈,一楼此刻已是不少的人,二三四楼的厢房中也跑出许多,一个两个睁大眼睛朝着下面瞧。

叫本想直入大厅的月娘弃了那念头,直接就在二楼就近看了。

“让开。”她一发话,她周遭一圈的姑娘们无不遵从,顺利让她到最前线。

他真在弹琴唱曲?月娘自然也得低下头望,她看那台中的人确是济众不假,那声音…他往常说话声音便不难听,现下唱起曲来更似好听了些,

…一个和尚,呵,一个和尚唱曲,真令人不知如何评说…或许比起念经,这和尚更有唱曲的天赋?好笑,好笑!

可他唱的什么曲?如此怪音怪调怪词,她纵横这行当这么多年,从未听过,奇怪,奇怪,但竟还意外得几分好听。

月娘思忖,见楼里热热闹闹,众人反响似还不错,她并非拘泥不化之人,倒动了继续看下去的心思——怡红楼没有过,莺翠馆没有过,其他同行尽皆没有过,不代表她群芳院不能有!

只要效果上佳,何妨由她开这个先河?她群芳院受得起其他同行的嫉恨,从不惧敢为人先!

只要济众能带来看头,她管他是不是和尚,天王老子她都不在乎~!

“妈妈,要不要、赶济众下来?”

小孙跟在月娘后头,看月娘不发话,他心里惴惴的、琢磨来琢磨去,谨慎又谨慎得问。

“不用了。”月娘冷冷得道。小孙那便立马闭了嘴不说,乖乖得跟着看。

……

“那是什么曲?什么唱法?好新颖呢~。”

“是啊,小济子可真多才多艺,还会唱曲呢~!”

“绿水,你听他那词,说的像不像是柳白门?明月楼指的我们群芳院,书生是那个负了柳白门的书生,女子更正好对上柳白门。”

“可不是~,我早就那样想了~,被你先说了出来。小济子若真说的柳白门的话,他什么时候和柳白门有来往了?楼里可真没什么人愿意去那晦气的地方。”

“是啊,是这说法…但这曲,唱得真真的好啊,这曲啊,唱到我心坎上了,叫我都忍不住想落泪,哎~,让你看笑话了。”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们窃窃私语、叽叽喳喳,她们生活在祁州城里,比一般穷乡僻壤的小门小户看多了繁荣景象,自然见过世面,可她们此刻却像闺门中的小姐初出家门,见到外面的大千世界稀奇的跟什么一样。

月娘耳聪目明,听到身畔那些姑娘们的小声交谈,她心中持了一样的意见,存了一样的疑惑,她多听上几句,不由自主得便想起了柳白门,

——她那时是费了心血培养的,如今也是再三给了机会,可惜、可惜…

和尚台上正唱的这曲,就像是为柳白门量身定做一样,贴切得不能再贴切,

他和柳白门什么关系?

先是少主,再是茗兰,现在又是柳白门,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少主啊少主,

——你可实在看错人了。

月娘内心不住得摇头。

………

“还好还好,还好没人特别得骂他,真轰他下去,给他砸臭鸡蛋…”

悟平挪了前世河图的一首《如花》过来,唱到一半,心中总算安定几分,按照记忆中的曲调歇了下来叙叙拨着琴,虽有偏差,努力依照从苏语那学到的,完善尽美。

他初时确是紧张,费心维持着面上的镇定,乃后却渐融入曲中,自然而然忘了周遭人事,甚是动情了。

而他曲调把握得尚准,唱音亦还不错,又胜在“新奇”——从没听过的样式,群芳院里的姑娘客人们大多能有兴趣得往下听去。

“怎么只弹琴、不唱了?唱啊,继续唱啊,这就完了?”

有人如此埋怨道,只听台上的龟公弹琴却不听他发声,那人生了些许不满。

——比起那龟公单薄、不算如何的弹琴技艺,他唱歌实是有趣多了。

“铮…镫…铛…”

记忆中曲中那段箫声尽是婉转悠扬动人,悟平此时若是吹箫,或也能还原个七七八八,可是弹琴——

悟平到底不过速成,有这般那般许多不足,只能勉强凑合得上;换得苏语,情形就该大不一样了。

“要是苏语和他一起…呵,怎么会。”

弹着弹着,悟平微些许恍惚,动了思绪,可心道那绝无可能,默默笑笑也就罢了。

倏忽间却突闻一道箫声顺着他的音调奏起,韵律缓和悠婉,像是辅助他,隐隐得与他琴声相和,直直得从头顶上空传来,

谁在弹琴?悟平心里大感疑惑。

底下有人显与他有相同的不解,“谁在弹琴?”大声得嚷嚷了出来。

“…好像是,是茗兰仙子!真的是茗兰仙子!”有不知何人惊道。

又听其他人跟着说,“对对,我看到了,真的是茗兰仙子!”

…苏语?悟平目睹那些人的喧笑沸腾,甫听到他们说的“茗兰”二字,他心中顷刻强烈得震动,忍住想要抬头向上望的冲动,只微微抬了下颌,眼睛尽朝上瞟,看到最高处那个吹箫站立的窈窕女子,他心底深处说不出是怎样微妙温暖的感受,先且移回目光专注弹琴。

他熟悉的脸庞正是怎样的神情?悟平不得而知,猜想应是一如以往的淡然从容,令人安定平和。

说来他未曾多透露过这首《如花》,也未全然言明曲调,苏语竟也能与他记忆中的原调合上个七七八八,更配合他配合得巧妙绝伦,这是怎样精湛出众的能力?

她那时那样斥责于他,说非是“大丈夫所为”,尔后终还是教他弹琴,此间更是与他共演…

苏师父啊苏师父,你可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悟平想得开心,不自禁鞠了唇角,琴音忽而高扬,头顶上空的箫声也正恰到好处得随之一变,

伴着箫声与琴声,悟平继续唱道,“她在夜里把灯点,江阔云低望几遍,云里几声雁断西风吹散多少思念;想他灯下把墨研,一字千金是状元,等他衣锦还乡等过一年又是一年…”

有她与他并肩同往,纵在场其他所有人都贬驳他、讥讽他、轻贱他,他又有什么好放不下、匀不开面,担忧烦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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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来了,更的实在慢,我也知道,希望亲们见谅,可惜我在这件事上实在没什么天赋,又看书看的太少,表达有限,少了古装的韵味和美感,有时实在想不到措辞表达,也挺躁的。

又目前我主要是自学前端,望日后找个相关实习,重心不在这上面,只每天差不多花固定的时间写,亲们原谅。

亲们晚好啊,bestwishesfor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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