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六十一章(1 / 1)

身处宇文军军营的大将军眉心突突跳,面色阴沉得厉害,新来的随从大川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谨记黑大人的教导并不敢多说话,直到一小兵急忙跑来,一面冒着冷汗一面急道:“将军,夫人出事了了!”

大川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见身侧的高大身影一阵风似的往马厩去,待他跟去时只瞧得见飞驰而过的奔霄。

军营建在城郊,宇文寂赶来只用了半炷□□夫不到。

神游村深山环绕,尤其以邗曲山为首,山势陡峭不平,底下是幽深的丛林,刚过完一个冬季的狼群野猪最是凶狠,便是附近村民轻易也不敢进山采药打柴。

先蚕坛早已乱成了一锅粥,尚未撤离的贵夫人脸都吓白了,心惊胆战的蹲在原地不敢动腾,御林军四下散开去山底寻人,余下丞相夫人安抚众人,一时人心惶惶,方才一幕仿若做梦,活生生的人啊,就这么滚落下去直到连影子都看不见,谁知道是生是死……

已是酉时,天色渐暗,加之丛林里树木高大参天,肉.眼根本瞧不见东西。

宇文寂去村民那拿了火把来,刚进林子不久便遇到将军府的人,声息急促的问了大概方位后便疾步往深处去,火光映衬下,那张阴沉的脸庞崩得紧紧的,脚下枯枝嘎吱作响,他急促的步伐甚至有几分凌乱慌张。

他的遥遥啊。

每走一步他便高举火把大声喊:“遥遥?遥遥?”

他的遥遥啊到底在哪里?

雾气缭绕的丛林,有各种奇怪声音在耳边嗡嗡响,可她听到了人的声音。

良宵被疼晕厥过后再有意识时,是因这忽远忽近的呼喊声,她艰难睁开眼,触目所及皆是浓郁的黑绿,而自己半个身子挂在枝干上,等意识完全回笼时,腹部和背上的疼痛骤然传来,她缓缓抬手去摸,被腹部多出来的一尖锐东西狠狠划破了掌心。

“嘶……”良宵疼得冷抽一声,苍白的小脸上尽是冷汗,从台阶掉下去便顺着草丛滚落,直滚到这颗大树,堪堪挂得住半个身子,两条细细的腿儿还是垂下的,她才将一动,便听见嘎吱一声,枝干断裂。

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下坠去,粗糙的树叶枝桠擦过身体,她甚至感受不到那样火辣辣的疼痛,只奋力抓住一截粗枝干,却被反弹的树枝重重的拍打一下,背后钝痛,到底还是攀上那枝干,将身靠上,已是疼到失声。

往下瞧去是一片骇人的黑,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距离地面有多远。

那呼喊声呢?

怎的听不见了啊。

良宵试着叫了两声,被那自己都听不太清的声音急得掉眼泪,前后不过一瞬息,她怎么都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皇后娘娘?”

“将军夫人?”

来寻人的侍卫已进到丛林深处,正四处呼喊,良宵快要被疼晕过去,又在这样杂乱不知远近的呼喊里勉强打起精神,她嗓音微弱的呼救:“我在这里,这里。”

没有人听得到。

那阵呼喊声又慢慢远去。

良宵却于一片静谧中听到令人生怖的滴答声。

是她被树枝戳.进的腹部,在滴血,那就意味着,她是被挂在高处,血滴到粗大的树枝才会发出这样清晰的声音。

若是不慎掉下去,她极有可能会摔断腿,无人的黑暗里,她根本找不到出路。

若是再没有人找到自己,她会死在这棵树上……她不想死!

“这里!”她拼尽全力的喊,“我在这里啊!”

似在回应她一般的,远处想起一道熟悉的声音:“遥遥,你在哪里?”

将军,是将军!

良宵听清了,她循着声源处望去,却看见无数双发着绿光的眼睛,才将有一丝希望的可怜人儿几近绝望。

火光逼近,良宵却是闭紧了嘴巴,一遍遍的在心底默念,不要过来,将军千万不要过来。

她的将军只是凡胎肉.体不是刀枪不入的神,那要吃人的东西是一群,一群啊,他斗不过的,与其两人遍体鳞伤,不如她做个了结。

然唤她遥遥的男人已经走过来了,她不敢说话,甚至微弱的呼吸声都敛住了。

得不到回答就走吧,去别处吧。

宇文寂举着火把一步步走近,走到那棵树下,他闻到浓重的血腥味,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声音有些发颤:“遥遥,你在吗?”

良宵看见那火光,眼泪同鲜血一起掉下,只捂住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她后怕的去看那些绿光,它们安安静静的,却好像近了些。

“遥遥,听得见我说话就回一声好不好?”

宇文寂就是有种直觉,她就在这附近,也许,已经没了意识,也可能,已经——

“遥遥!”他发了狠的大喊,死攥住火把的大掌上有□□的青筋,冷汗已经把他的衣襟湿透。

那群发绿光的狼群还在悄然逼近,它们很善于扑食。

宇文寂这个死心眼怎么就认为她一定在这里啊,良宵被逼得没法子。

她绝望的闭了眼,努力将喉咙那股子哭意捱下去,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害怕,而后平常的开口:“将军,”

只一声轻轻的唤声,宇文寂猛地把火把往上举,看见那张笼罩在朦胧夜色里的小脸,正悬挂在高处,他心头一悸,当即便要上前,爬上去将心娇娇捞下来。

“将军!”良宵虚弱的声音忽地拔高,下意识去看那群危险的动物,眼泪夺眶而出又被她蹭去。

她笑着说:“将军,我很好,就是擦破皮点没有受伤,也不害怕,你先别上来。”

“你去找一架梯子来接我下去好不好?”良宵借着那火光瞧清了地面,很远很远,“我在这里等你,你去找梯子,叫老黑他们一起过来。”

叫他们过来,一起对付那群要吃人的东西,不要一个人来。

最后她恳求:“你现在就去,好不好啊?”

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宇文寂神色错愕的瞧着她,她眼里闪烁不停的泪光,颤抖的身子,还有正在往下滴,甚至已经滴到他额头的鲜血。

这样拙劣的借口,她在隐瞒。

男人声音坚定沉稳:“遥遥,别怕,我马上带你回去。”

将军已经顺着树枝攀上来,良宵在高处无声流泪,她什么都做不了,跳下去,可她跑不动,也不能将狼群引.诱开,留在这里,将军就要爬上来——

瞧见她这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她快要疼晕过去,好像身体里的血也要流尽了。可他们一时半会下不去,他会亲眼瞧见她死去的!

可将军已经攀爬到她眼前了。

“遥遥,我们回去。”宇文寂一手拿火把,一手要去拦住娇妻的身子,良宵只往后挪身子避开,不忘拿吉服宽大的袖子去遮掩深嵌入腹部上的树枝。

她不去瞧底下围成一圈的绿眼睛,只稳住气息,缓缓道:“将军,你再往上爬一点,好不好?”

宇文寂不解的看向她,他踩在枝干上,正好能够到她的身子,也方便跳下去,他怕自己估测失误,又回头去确认,却被娇妻一把捧住脸颊。

她的双手满是粘腻的鲜血,鼻下气息越来越弱,却想要让自己语气听起来平常一些,因此说的格外缓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听我的,往上爬,不然我要生气了。”

那是怎样绝望却又充满期望的一双眼,宇文寂直到死都从未忘记过。

他隐约知道了什么,只往上爬,偶尔斜眸,不出意外的看到底下已经露出獠牙的狼群,没握住火把的那只手一直轻放在遥遥肩膀上。

良宵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军已经爬动自己斜上方的粗壮枝干,很安全。

四周再没有听到人的呼喊声,一定是这个地方太偏僻,暂时被遗忘了,但总有人找过来的。

耳边滴答声渐渐听不见了。

她绝望的想,自己应该等不到老黑带人来驱赶走狼群了,也绝不能让将军以身涉险。

她真后悔,那时候千不该万不该伸手,不管是谁摔倒,都与她无关。

看吧,这世间最不值钱最无用的就是热心与良善,

到底是救不了。

可能不能看在她这份不值钱的良善上,那群狼也良善一点?

把她叼走去吃,别打将军的主意。

将军是世间最好的郎君了,他得好好活着,坐享所有繁华荣耀。

好想再看他一眼啊。

但良宵始终没回头,她连攥拳头的力气都没有了,要死了就别再招惹将军的怜惜,只要她待会动作快一点,将军来不及的,总归是活不了,可就是别死在他怀里。

“宇文寂,”她背对着男人开口,“待会你不要动,下面有狼群。”

宇文寂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力道重了重,艰涩问:“那你呢?”

良宵顿了顿,嘴角牵出抹孤绝释然的笑,“我也不动,我们一起等老黑带人过来。”

默了默,她才道:“我好饿啊,你去看看树上有没有野果子好不好?上面一点的,刚才我看到了。”

她听到男人低低的一声好,耳边有树枝响动声,约莫着到点了,良宵攒够了跳下去的力气,只往下一跃。

风声还没呼啸而过,就戛然而止。

宇文寂搭在娇妻肩膀上的手骤然收紧,眼疾手快的将人一把捞回来,眼神深邃得可怕:“良宵!你做什么?”

怀里的娇娇已经因疼痛再次晕厥过去,自也没有半点回应。

这时候,更多的火把亮光从四周迅速涌过来。

而宇文寂手里那火把,已灭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很抱歉卡在这里,今日三更可能有可能无。

小阔爱们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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