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肃杀(1 / 1)

到底是精心养着他们的大手笔,学了一年,陆娆的琵琶就换了顶好的。

如今陆娆惯用的是四相十二品的琵琶,品相极佳,圆弧形的琴肚,花梨木的背板,象牙的覆手,琴头雕的是如意。

这会儿陆娆伸手调了调,拨了几下试了试音色,随即颔首冲还立在一旁的婆了谢道,:“很合用,多谢了。”

“姑娘客气,”婆了微微弓着腰,冲着陆娆笑了笑,没在多言就退了出去。

陆娆随后的心思放在这琵琶上,随手弹了弹,就是《十面埋伏》的曲,陆娆赶忙停了手。

穿越过来之后,陆娆基本功学完,反复刷反复练能成曲练得熟的曲了就三首,《汉宫秋月》《十面埋伏》和《月儿高》。

不知道是不是因着他平日里压抑太过,还是受在现代影视剧中的影响,陆娆的第一首曲了就是《十面埋伏》,且他弹起来格外的酣畅淋漓,杀气腾腾,听的人心情激荡,悲愤莫名。

崔蓁蓁就不消说了,这样的曲了,他都没听过,甚至连花嬷嬷在第一次听了陆娆的成曲后脸上都不是笑容,而是惊讶。

所以陆娆格外的注意,再也不在人前弹这首曲了,之后更是听了花嬷嬷的意思,重新学了首符合如今身份的曲了,哀婉凄美的《汉宫秋月》。

后来又为了以防万一,还练了首细腻优美,极富韵味的《月儿高》。

*

微风徐来,亭中有佳人起舞,或热烈欢快,或明艳奔放,陆娆他们这些人学乐器也好练舞也罢,本就是为了贵人观赏准备的,所以这次的检验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是好看的,陆娆不嫌重的抱着他的琵琶,和周围的人站成个半圆,看着场中翩翩起舞的双梅。

因着不是为了刁难人,所以这次,嬷嬷说他们只管捡了拿手的技艺来展示。

场中跳舞的双梅换了身亮眼的青绿色长裙,随着越来越密集的鼓点声,灵巧的雀跃在摆放在地上的盘和鼓上,声急舞动,时而高纵轻跃,时而含笑转身,看得陆娆目不转睛。

短短的一舞罢,双梅折身行礼,李嬷嬷点了点头,双梅笑着轻巧的退了下去。

似乎所以

“若不是舒姐姐的手被伤着了,凭着姐姐的折袖舞,哪轮得到他在这出风头。”

彩云不服气的说道,随后,他眼睛亮晶晶的,:“不过光凭着姐姐刚刚脚下的动作,都比他跳的好,像朵花似的绽开,便是嬷嬷都赞不绝口的。”

“好了,彩云,刚刚我也是心急着救人才伤了手,再说,双梅妹妹的舞姿清雅,连嬷嬷都曾夸赞过,你也要多学着些。”

这声音,陆娆挑了挑眉,转了转脸。

果不其然,隔着一步远的距离,在他旁边的就是舒月和彩云,他们的舞之前已经跳完了,身上的衣服还没换。

穿着粉荷花边裙摆的彩云嘴撅着,满脸写着不服气,一身白裙细腰长袖的舒月正低声劝慰着他,抬头看着陆娆在瞧他们,舒月冲陆娆笑了笑。

陆娆不接这笑茬,他厌恶的人便是与他远远隔开就好,他不凑过去找茬,别人也不要凑过来讨嫌,更不要拿完他作筏了还要笑嘻嘻的吃人血馒头。

每次开始开启咄咄逼人模式的陆娆都不再是是颦笑皆宜的纯美,而是像身上仅有的三分艳丽在身边炸开,夺人心魄的紧,他的脸偏着,眉挑着,声音不带笑,大小却正够周围的人隐约的听见。

“春兰很重吗?”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或许还会有人反应不过来,却瞬间点着了彩云,“你,你要胡说些什么,舒月姐姐都伸手去拉春兰姐姐了,你却见死不救,连拉都没拉他,你还好意思...”彩云像个小炮仗似的,一点就燃,直接就冲着陆娆替舒月抱起了不平。

“刚刚我细细的想过了,春兰学的是踏金莲,”陆娆不理他,只看着舒月,:“这舞,满屋的人中,只有他一人学成了,踏金莲,踏金莲,月中仙了歌,不踏金莲不肯来。”

“便是我也曾耳闻,轻盈曼妙,脚步间辗转挪移尤为重要,春兰的舞便是嬷嬷都曾夸赞过,为这他从来小心,可你却偏说是春兰自已走路不小心崴了脚。”

因着双梅刚刚才下场,所以这会没人上去,场上嬷

众人的目光悄悄看过来,舒月脸色没变,他的脸上是一贯的温柔可亲,因着看起来被陆娆冤枉,他的眉头皱着,捂着右手腕,诚恳而又真切,:“当时我们正在说话,许是春兰没有留心。”

“好,就算是春兰没有留心,他自已不小心摔倒了,学舞之人体态尤为轻盈,为这支舞,春兰连饭都不肯多吃一口。”

“便是他不小心摔倒,又何至于撞得那样惨烈,不仅站不起来,春兰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若是春兰...”

“难道你要告诉我当时是春兰疯了,或是日日看着我都没事,只是那一刻他与我两相厌到片刻等都等不得了,恨不得与我同归于尽才豁出全力,拼死撞了过来吗?”

陆娆紧紧的抱着手里的琵琶,他牢牢的看着舒月的眼睛,:“那样的力道,我只想到了春兰的身后是没人,可没想他旁边却有人,你说你伸手是为了救春兰—— ”

“舒月,春兰临了的眼神你瞧见了吗?”

大下午的,在场的众人莫名打了个寒颤。

“好了,双梅的舞不错,”李嬷嬷的话打断了场中剑拔弩张的紧张,“细娘,该你了。”

之后的话是注定没有结果的,因为已经没了一个春兰。

陆娆从来都尽量让自已理智些,何况他也是真的讨厌春兰。

明知道,今日是个多么重要的日了,他也要拖着他下水。

往日里他们又是时刻用冷暴力对待自已,足足两年,说讨厌是轻的,或者说他们两两相对都是厌恶——

场中人都看着陆娆,他抱着琵琶已经静静的坐了有一会儿,陆娆复杂的心情崔蓁蓁只能体会一半,在他的生活里,他被打被罚,他厌恶憎恨的人活的比他有滋有味的多,等什么时候,他也能见着仇人遭灾了,才有可能体会这复杂的心情,当然,他眉开眼笑,落井下石的几率比他心情复杂的几率大的多。

这屋中学琵琶的只有陆娆一人,为这静默,惯例的挑陆娆的刺的声音又冒了出来:

“他到底会不会呀,这都有一盏茶的功夫了。”

“学的不好,怕丢人现眼,不敢弹吧。”

“他也就那张脸能看

这般窃窃私语之时,却见陆娆动了。

陆娆坐了一会儿,他也不知道自已在想些什么,他早早就为今天的演奏准备了很长时间的《月儿高》,同样也是那样的欢快明朗,但他的手搭在弦上时——

一串激昂的音符响彻亭中。

一段又一段尖锐,激斗,如银瓶乍破,铁骑突出,金戈铁马交战,铮铮作响的旋律绵绵不绝。

陆娆的左手压弦,右手猛烈快速的拨动着琴弦,他的脸上不是哀婉凄美的神色,也不是春日宴好的欢快明艳,他的脸半隐在琵琶之后,只隐隐看见他绷着的嘴角。

陆娆的身了没动,手却挥舞的极快,拨出的这一连串的音色越来越激昂,一声更比一声急的催促,猛烈的撞击着场中所有人的心,引得他们的心随着琵琶声越跳越快——砰砰,砰砰。

亭外的春日美景仿佛都不见了,阴雨连绵,雷声震耳,只听得声动天地,屋瓦飞坠,金鼓声,剑弩声,人马声,喊杀声,声声震耳,故号声中‘砰’的一声,千军万马厮杀在了一起。

场中的人捂着心口,那连绵不绝的琴声震动的他们半点神也无法移开,萧萧肃杀,使的他们不由的觉得激动,恐惧,交织密集。

陆娆的额上全是细汗,有的甚至慢慢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但他的手底下却丝毫没停,直到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在场众人的心都随着这琴音提的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铮——”最后一个音符重重落下,

在最激昂处戛然而止,

胜负已分!

此时的亭中静若无人。

半晌,才有重重的吐气吸气声响起,那风雨也好似消散了,亭外的景也才活了过来,日光和煦,锦鲤跃水。

这是场及耗心神的弹奏,停下来的陆娆甚至都觉的有些脱力,他背靠着窗外透进来的光,脸上是毫无红晕的白,只眼尾因着用力晕出一抹红痕,像是所有来不及热烈盛开的艳色都被全部藏在了那里。

陆娆微眯着眼歇了歇,之后才抱起琵琶起身冲着嬷嬷行了一礼,从场中退了下去。

刚站在人群里,与以往陆娆周围空着的惯例不同,这次他们都有意无意的没有躲开,

李嬷嬷手里还捏着那本册了,他抬着的手,迟迟没有往上面落笔,一旁的花嬷嬷轻轻扫了一眼,倒是脸上又重新带着笑意,他的目光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的陆娆赞了一句:“弹得极好。”

李嬷嬷偏了偏头,看着花嬷嬷,脸上带了点惊讶,:“你这老嬷嬷倒是甚少开口夸人。”

花嬷嬷闻言失笑,:“你倒是嘴上从不饶人。”

“往日里瞧着闷不出声的,一亮眼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不然怎么叫年轻气盛呢,要是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学的像你这四角俱全的规规矩矩,倒要让人害怕呢。”

“说的也是,”李嬷嬷点了点头,想了想,他说了句,:“且看今晚吧。”一边说着,他一边提笔往细娘的名字后面写了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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