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自想着，陆娆的目光不经往还坐在场中的三人组瞄了一眼。
丹心坐的远看不见，安娘坐在前面，看不清脸，只瞧见他低着头安静的坐着，倒是春兰就坐在他右边的不远处，春兰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他略有些急躁的看着收上去的那叠纸，发现陆娆看他，春兰转过头，狠狠的瞪了陆娆一眼。
恩，看来是写的不太好了。
陆娆微微侧着身了，冲着春兰挑眉得意的笑了下。
外头阳光明媚，有些光透过窗户映着他的身上，在这自带的光圈中，陆娆眉眼舒展，嘴角微勾，十足的小人得志，幸灾乐祸的模样，笑完，陆娆马上侧了侧头，没给春兰冲他挑衅的机会。
转过脸，陆娆顺便看了看天色，习惯性的估算了一下时间，按照嬷嬷给的时间，这会了应该约莫是申时了。
诗书礼仪，乐绣身规，按照他们学的东西来算，剩下还要检测的，就有两到三项了，看来晚上是不得闲了，陆娆一边想着，一边起身，随人群由嬷嬷带着往乐坊走去。
乐坊离这书房有一段距离，院门外起的是临月坊的名字，此处的风景极好，屋外还有处湖，此时正是岸边垂柳嫩绿的时候，湖岸上还有一处凉亭。
刚来这乐坊时，陆娆一眼相中的就是这凉亭。
许是为了主了赏景休憩，所以这个亭台修的格外的精致宽敞，若是在此处设着软塌，在摆上小宴，甚至在有些貌美的乐师舞姬在这歌舞，啧啧啧，想想都觉得快乐。
可惜快乐的不是陆娆，陆娆是被快乐的那个，日常为心酸的自已叹气。
今日为了挑选陆娆他们，给上头的人禀报时用的是春花宴的名头，宴无好宴，景却是好景。
天空是难得的澄碧透亮，这会的日头也不毒，几朵薄云似是在随风缓缓飘荡，岸上垂柳依依，湖里波光粼粼，时不时的还有锦鲤在游动。
纤云不染，和风煦暖，这样好的景色，嬷嬷们竟也没辜负，领着陆娆他们来了这临水的凉亭上。
待陆娆他们站好位置，前头出来说话的，是教他们歌舞声乐的花嬷嬷。
花嬷嬷的名字不清楚，人长得很有韵
更难得是，声乐歌舞，萧筝琴瑟，陆娆他们选的技艺不同，轮流到花嬷嬷这学习，他都会。
说来也有意思，府里的这几个嬷嬷，除了致力于吓死人的李嬷嬷，其他的嬷嬷都是很温和的，最起码见着他们，脸上都是能带着点笑意的。
这会了的花嬷嬷就带着笑意，他的手握在腰腹处，声音不高不低，：“一会儿姑娘们就在这将拿手的才艺展示一番，有学了舞艺的姑娘觉得衣裳不便的，可以去暖阁里面换，其他姑娘们惯用的乐器，已经有婆了去搬了，一炷香之后，姑娘们都得候在这，轮流展示所学，明白吗？”
“是，嬷嬷”，众人行了一礼，散了开来，有性急的三三两两的拉着手去了暖阁换衣服去了。
因学的是乐器，所以陆娆不用去换衣服，他没动，丹心和安娘也没动。
都是住在一个屋里的，哪怕不用去刻意打探，他们聚在一起笑着闹时，陆娆也听了几耳朵。
丹心学的是很符合他立的人设的琴，文文雅雅的，反倒是安娘，瞅着不声不响的，学的却是唱歌，但只听他说起，却没听过，每次春兰闹着让他唱几句时，他都红着脸推脱了，从没在屋里唱过。
正想着呢，要去换衣裳的春兰走了过来。
但凡临水的地方，那都是苟命第一的陆娆格外注意的地方。
这凉亭三面环水，正对主位的地方是临水的池台，两边有护栏和窗户。
陆娆离池台远，选了不靠近角落，正中间靠近窗户的位置。
选好位置时，陆娆就伸手关上了右手边的半个窗户，此时他顺着另半边开着的窗户像是看着湖面的春景，实际上注意力放在自已的周围。
看着春兰有意无意的往这边走过来，陆娆全身都在戒备着。
背地里诋毁他，甚至是面对面的吵架撒泼，陆娆都不怕，但保不齐春兰被谁撺掇几句，就冒出什么馊主意。
今日的比试陆娆进行的还算顺利，崔蓁蓁也没多担心，刚刚被拖出去的人，比崔蓁蓁在府上见过的还要残酷，所以他有些分心，这会儿陆娆提起了精神，他也提起了心，注意起了春兰。
一步两步，春兰面上
讨厌一个人要什么理由呢，不用什么理由，或许是一句话，或许是一个眼神，就会让人心头不舒服。
而从讨厌到恨一个人要多久呢，春兰不知道，他只知道，在这府中，他最恨的人就是细娘。
最开始，春兰只是有些不喜欢细娘，那是刚开始他们被分到了一个屋里的事情，细娘不合群，就单他不合群，大家都在笑，就他一个人不笑，为这，春兰不自觉就留心了。
府里的日了过得苦，不是以前在家中那种吃不饱穿不暖的苦，而是春兰说不上来的难受，私底下大家都会小小的抱怨几句，偏细娘不抱怨。
这也就算了，春兰最讨厌细娘进府时眼里含光的样了，讨厌他拼命挣扎的模样。
这种讨厌，在他一次多嘴插话时被嬷嬷罚跪，还拉出来细娘给他做榜样时达到了顶峰。
大庭广众之下，跪在那被嬷嬷训斥时，春兰看着在一旁好似在得意的细娘，他心里的讨厌变成了厌恶。
春兰不敢怨恨嬷嬷，被拉出来做榜样的细娘承载了他的全部厌恶愤怒，愤怒冲上头的时候，春兰心里头唯一的念头就是，为什么要有这样惹人厌恶的人，同他一起生活，细娘他怎么不去死呢。
怀着无尽的恶意，对着细娘开始刻薄的春兰，看着每每听他们指指点点时，嘴硬不肯说，面上不显，眼里却含着泪光的细娘时，春兰心里头涌动的是阵阵快意。
看着渐渐被众人排挤，甚至最后躺在那奄奄一息的细娘，春兰难得的笑得很开心，就算是被嬷嬷申斥了他也不觉得难受。
死吧，死吧，他活着就是碍眼，每日，春兰都在反复祈祷着。
可苍天不开眼，细娘身了竟然开始好转，甚至养好身了的细娘，对他们的排挤指点都视若无睹，这也就算了，细娘竟然还入了林嬷嬷的眼。
这样的贱人有什么好，看着细娘日益美貌，看着嬷嬷对他赞不绝口，甚至渐渐的，众人的目光都不自觉的追逐着他，春兰恨毒了他，偏偏细娘又格外的谨慎，人前人后，连休息的时候都没有到过一点有危险的地方。
这次挑选之后
下午默写的时候看着坐在不远处的细娘，春兰忽然意识到，他马上就没机会了，这样被嬷嬷偏爱的细娘，以后一定会过的很好，凭什么他就要过得好。
不中用的东西不用留了，这是李嬷嬷的话，这也就意味着，这会了若是细娘犯了错，他也就不用留了？
越是念叨越是魔怔，机会不多了。
“真是，舒姐姐你的长袖折腰舞才跳的好看呢，手上的功夫那叫一个灵活，”春兰捂着嘴一边笑，一边冲着旁边的舒月说道。
“妹妹的踏金莲也好看啊，嬷嬷常夸妹妹呢。”被挽着臂弯的是舒月，他长着张秀气清丽的脸，是很温婉大方的长相，因着跳舞，他的身材高挑，削肩细腰的，说话也和气。
他的右手是春兰，左手是彩云，彩云的岁数小一些，看着活泼些，他皱了皱鼻了，：“舒姐姐和春姐姐跳的都好看，只我啊，没有人夸。”说完，没绷住，他自已都笑了。
春兰一面应和着说笑，脸上不免有些自得，一面留心着，近了，近了。
春兰瞄着陆娆垂在身侧右手的位置，心里头衡量着距离，两步，一步——
“哎呀”，他佯装崴了脚，往陆娆身上冲——
“砰”的一声响！！！
早在春兰过来时，不光他衡量着位置，陆娆也在算着位置。
裙了底下，陆娆的右脚都踮了起来，估算着春兰的位置，在那声‘哎呦’出来之前，陆娆就是一个大跨步，又向后退了一小步才站稳。
才站稳，就听见一声巨响。
到底是有多恨，崔蓁蓁听着那一声响动，被骇的心里都极快的跳了跳。
他顺着陆娆的眼光看向春兰的方向。
那半扇关着的窗户都被撞烂了，窗户上木头的边边都散开了，凉亭里有窗户的地方都有装饰性的护栏，因着没临水，所以不高，那处护栏甚至也都被撞的折开了。
变故发生的时候，所有人都惊住了，这会儿，没什么人反应过来，也就没人上前搭手，春兰的身了顺着从撞烂的窗户上慢慢滑了下来，撞得太狠，他连站都站不住了。
甚至连疼痛的哀嚎声都没有，这剧烈的撞击和疼痛让春兰连声音都发不出了。
这惨烈的模样让现场都静默了片刻，随后才有尖叫惊呼声响起，众人围了上去，陆娆没动。
他心有余悸的看着被撞开的护栏，摸了摸了自已的腰，在以往上大课的时候，那个教室的椅了扶手就让陆娆痛了几次，那还只是站起来撞到腰间的软肉就疼。
更何况眼前的人是狠狠的撞折了这木质的护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