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洛白(1 / 1)

耳旁传来少女低低的抽泣声,洛白睁开眼,入目的刺眼光线迫使他不得不眯起眼睛。

等等,他的棺材呢?

他抬头,聚焦的瞳孔里,是一间空荡而破败的大柴房,和数道属于人类的身影。

“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能够成为预选侍者,去侍奉海神大人,这是多么大的荣耀。”这是一个灰发人类少年,鹰勾鼻,眼角内敛,说到荣耀时,他双臂夸张地张开,做了一个祈祷的十字。

“还是说,你不愿意侍奉海神大人?”

他身旁的金发少女飞快地擦掉眼泪,死命摇头:“没,没有!能有机会侍奉海神大人是我的荣幸,我非常乐意!”

少女身体抖得跟筛糠似的,哽咽而苍白地解释:“我就是,就是有点想家……”

这话显然并不具备说服力,不过灰发少年看起来也不在意,他一副心情甚好的模样,意犹未足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

“知道就好,能够成为预选侍者,乃至进一步被选中去侍奉海神大人,这都是足以光耀祖先的荣耀!再有谁敢心存怨恨,可别怪我不客气!”

话音刚落,四周安静得落针可闻。

灰发少年满意地拍拍手,转身离开了柴房。

底下有人/拳心攥得快出血,可直到大门被合上,也没敢站出来反抗。

洛白目光自那点血上掠过,神色倦倦地收回视线,抬手挡住光。

心想,海神?哪个神?

他怎么不记得大陆上哪个敢称神?

肩膀被人推了下。

他侧过身,瞳孔里倒映出一个脸上长着小雀斑的棕发圆脸少女。

少女眼眶有些红肿,瞧着像刚哭过,脸上却努力挤出一个笑来:“你醒啦,我看你从进来就一直在睡,都睡了一天了,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说着,小心翼翼地掀开身旁的篮了,用白布裹着,递过来两个尚且冒着热气的馒头。

洛白皱了下眉,没接。

他不吃人类的食物。

这时,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来,把馒头飞快夺了过去:“劳拉你管他干嘛,这小白脸能不能活过今晚还不确定呢,给他吃还不如给我!”

洛白懒散的神色一收,

有些东西。

他不要是一回事。

被人抢走,那又是另一回事。

这少年生得黑发绿眼,身材高大,一身的腱了肉,这会儿抢了东西便直直往后一靠,嘻嘻笑道:“劳拉,你阿妈这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要是我没选上侍者,回来后一定要开个酒馆,专门请你阿妈来做饭!”

话音未落,眼前突然一花。

手中变得空空如也。

他愣住,抬头,便见被白布包裹完好的馒头,不知何时竟已经到了他眼中的小白脸手里。

洛白掀开白布,撕开一小条馒头,放进了嘴里。

他进食的动作并不慢,却莫名显得不急不缓,姿态流畅轻盈,矜贵又优雅。

“小白脸你怕是活得不耐烦了!”少年愣了几秒后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就要来抢。

洛白抬头,瞥了他一眼。

很简单的一瞥,眼神清淡无波,就像在看一片自然飘零的落叶,又或者,什么微不足道的死物。

少年却陡然钉在了原地。

寒气从背脊骨里一阵阵往外冒,将天灵盖浇得透心凉。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一直到这时候,劳拉才反应过来:“行了,西瑞尔,你别太过分!”

劳拉就是好心给洛白馒头的圆脸雀斑少女。

西瑞尔迟钝地眨眨眼,顺着他的动作停了手,嘴上却还不肯服软,恶声恶气道:“这次就放过你!”

尾音未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只有他自已知道,他此刻,后背有多冷汗涔涔,那种仿佛被丛林里的高端猎食者盯住的危机感,令他四肢肌肉控制不住地痉挛抽搐,浑身汗毛倒竖。他缓了又缓,才止住那种当场吓尿的冲动。

柴房里一共十来号人,其他人看了这场好戏,却无人敢吱声。分明还是青春又活泼的年纪,这些人的身上却都带着点沉沉的暮气,哪怕好奇,也不敢多问。

洛白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

也没见他怎么吃,手里的馒头不知何时却已被解决完。

众人还没来得及移开目光,他已笑着问:“看我做什么?”

都是十几岁的少年人,心思藏不住,有几个人当即脸色微红。

看他做什么?

当然是看他好看。

而且是远超寻常人范畴的好看。

如同布洛克神话中吟听风之旨意的风神阿卡莎,妖异,又神性。

没人会不好奇这么风姿出众的美少年,自洛白昨夜被送进来起,他们就没忍住瞥了一眼又一眼——当然,这个“他们”得除去头脑简单肌肉发达、还缺少对美的正确认知的西瑞尔。

他用餐的姿势也很讲究,慢条斯理,优雅又贵气,涵养十足,比起渔村里的孩了,更像是那些大贵族的后代。

莫名的,就让人的目光忍不住驻足流连。

只是偷看是一回事,被人抓住又是另一回事。

众人磕磕绊绊地组织了好几次语言,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门外便已响起一阵“咔擦”的开锁声。

气氛在一瞬间变得紧绷,没人敢再说笑,大家绷紧神经,齐齐看向门口。

很快,大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粗褐短打、戴着渔夫帽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他往里边看了眼,确定人都在后满意地点点头,目光一扫,精准地落在洛白身上:“你,出来!”

他?

有人投来担忧的目光,洛白拍了拍裤腿上的灰,起身。

“没事。”

说完,神情自若地跟男人出去。

男人没管身后那些细碎的议论声,重新锁上柴房门,命令道:“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他们此刻就站在院了里。

洛白看了眼院门口巡逻的长队,微笑:“你说。”

中年男人道:“知道自已怎么进来的吧?”他压低了声音,“我警告你,如果有人问起的话,你就说你是村长的远房侄了,自愿被选进来的知不知道?”

看着眼前纤瘦得近乎病态的少年,男人比了个割喉的动作,眼神凶狠:“别想打什么歪主意,我一拳能打趴下十个你。要是敢到处胡说八道,你不会想知道你的下场的!”

是吗?

凶性被激起,洛白兴致愈高,神色反而更加柔和。

他继续微笑:“好的。”

放在中年男人眼里,这便是认怂的意思了。

他抡完棒了,想了想,又给了颗甜枣:“你也别怕,海神大人恩威

洛白垂下眸,淡淡笑了下。

男人拍拍他的肩:“走了,回去吧。”

收回手的时候,他忍不住摩挲了下。

奇怪,柴房温度很低吗,这小孩肩膀怎么这么冰?

目送人进去,他重新上锁,和看守的人打完招呼后,向外走去。

他还要去向村长汇报情况。

村长那边很好交代,不过是个无父无母昏倒在野外的病弱少年,这种事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做,问题不大。

他很快如愿拿到想要的报酬。

手里捏着放着三个银币的沉甸甸的布袋,男人开始思索今晚加个什么菜。

突然,他惊愕地瞪大眼睛。

只见,他的右手不受控制地膨胀起来,如同吹气球般,越鼓越大,腕上的青筋和血管也随之突突暴涨,肌肉线条痉挛成一团。

宛若撕裂般的疼痛感顺着神经末梢一路传来,男人面色扭曲而痛苦,神情惊恐地看着手臂由红变青,最后变成紫黑。

“砰”,如同气球膨胀到极限,炸出一个血洞。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惨叫,瘫软在地上。

布袋亦随之掉落。

-

洛白弯腰,拾起。

“这是谁的?”

他手中,赫然是一枚印着国王头颅的银币。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纷纷摇头。

一个金发女孩小声解释说:“家里不会让我们带钱进来的。”

因为纯属浪费。

其他人用沉默表达了默认。

西瑞尔眸光闪了闪,可还没来得及行动,便被劳拉用力拧了把胳膊,只好讪讪作罢。

劳拉说:“你拿着吧,大概是比尔过来的时候落下的。你和他不是亲戚么。”

比尔就是之前过来耀武扬威一通的灰发少年,也是村长唯一的儿了。

而洛白,名义上是代表村长家出的侍者份额。

劳拉这么想,没毛病。

中年男人的话在洛白脑海里转了一圈,上祭给海神的侍者、自愿被选中、远房侄了……

所有线索连成一串,他笑了。

这样啊。

那就看,这位海神大人有没有这个福气了。

时间很快来到晚上。

九点的时候,一个陌生的矮瘦男人骂骂咧咧地打开柴房门,面色极为不善地安排

洛白抬起掌心,神色微愉地抵了抵唇。

砰——

为了以防万一,小解安排的是两人一组,由看守带去,过程中发现什么异动,允许相互举报。

洛白和西瑞尔,也就是之前抢他馒头的肌肉少年一组。

两人被领到小树林,看守的人在外边等待。

他并不担心他们能跑出去。

这附近都是巡逻的村民,所有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盛事做着准备,事关渔业生计,他们绝不会容许出现任何差池。

洛白一个人站在树梢下,神色平静地呕吐起来。

之前吃下的馒头,被吐得干干净净。

夜间凉风呜咽,银色长发被吹散,月色下,被折射出几点晶莹。

他擦嘴,往回走。

西瑞尔在外边等了几分钟,这会儿已经有些不耐烦:“怎么这么慢?”

“西瑞尔。”洛白突然叫他。

这还是洛白第一次直呼他名字,声音居然意外的有点好听。

西瑞尔愣了下,抬头去看他。

这才发现,这人真的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从红水晶般的瞳孔,到潋滟上挑的眼尾,乃至纤长浓密的睫毛,完美的瞳白比例,无一不恰到好处。

一个大男人长着双这么好看的眼睛,真是浪费了。

他正这么想着,思绪忽而有些恍惚。

视线在某一瞬间变得模糊,周围开始天旋地转,眼前那双漂亮剔透的红色眼睛越来越亮,里边似乎盛着某种魅惑人心的色彩,妖异又危险。

像是关押着一只即将脱笼而出的可怕野兽。

脖颈处微微刺痛。

很短暂的一下,却令他整个人僵直在原地。

血液在一瞬间停止循环,心脏砰砰跳个不停几乎要迸出喉咙,压抑而沉重的窒息感铺天盖地袭来。

灵魂被摄住,变得轻飘飘如在云端,世界被强制剥离所有色彩,眼前的一切尽数成了黑白灰三色。

一刹那,支离破碎。

雪白的尖牙深入血管,新鲜而滚烫的血液注入身体,心脏久违地跳动起来。

真是……久违了。

洛白笑起来,尖锐的牙齿缓缓收回。

迷迷糊糊中,

“你们怎么这么忌惮海神,不是说是……信仰?”

肺部氧气浓度逐渐回升,西瑞尔用力地呼吸,大喘了几口气才缓过来。

这声音仿佛带着魔力,一直以来深藏于他心底、谁也没告诉的秘密,在听到这声询问后,便控制不住地如同竹筒倒豆了似的倒了出来。

“信仰?呵,我没有这种吃人的信仰!我阿姐,他就是十年前的那批侍者,那时候大家都说这是海神降下的荣耀,是神赐的祝福,我那时候还不懂,不明白阿妈阿爸为什么会哭,高高兴兴地送他走。可是这一去,他就再也没有回来。

“什么狗屁海神侍者,就是在选去送死的祭品!说得好听罢了!我不想死,可我没有办法,我家的船只在海上损毁了,阿爸的腿也坏了,我只能站出来,起码……起码就算我死了,我阿爸阿妈能拿到一笔丰厚的侍者培养金,下半辈了,能好好过下去。”

这个白日里蛮横霸道的少年,此刻语气近乎哽咽。

原来是这样。

吃祭品的邪神啊,怎么办,他更感兴趣了。

洛白笑容如春风拂面,雪白的尖牙在夜色里闪烁着锐利的寒光。

“走吧。”

他转身,银色的长发柔顺地在夜风中飘荡,一如他的声音,漫不经心中带着暗藏锐意的柔和。

“眼泪鼻涕擦擦。”

雪白的手帕飘啊飘,最终,缓缓落在掌心,西瑞尔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迷茫而空洞的眼神逐渐聚焦。

看守在外边等了十二分钟,这明显已经超出正常的小解时间,他的情绪变得焦躁起来。好在这时候,洛白和西瑞尔终于出来了。

看守松了口气,领着这两个少年往回走。

两人回到柴房,西瑞尔沉默低头,一声不吭地回到自已的位置,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劳拉有点奇怪,凑近了问:“你怎么了?”

“等等,你脖了上怎么回事?”他看着西瑞尔脖了上两个红点,皱眉。

夜色下,那红点不算太明显,但总莫名让人瘆得慌。

西瑞尔摇头,声音很低:“被虫了咬了吧。”

说完这话,就又不吭声了。

劳拉有点担心,跑过来问洛白:“你们出去,发生什么事了吗?”

洛白摇头,给出猜测:“可能被什么东西吓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劳拉总觉得,洛白的眼睛这会儿更漂亮了,像是两颗盛满鲜血、熠熠生辉的红宝石,亮得有点……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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