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二人重逢,尤其小儿女年纪相仿,不知不觉间来往密切了许多。同时,傅晓晓悲哀地发现,曾经红衣如火满足她对女侠这个想象的丛雪琼变得世俗而普通。
“前日,陛下给王爷赐了两个妾。”丛雪琼叹息一声,“虽说人老珠黄,面对这样的事还是忍不住要酸上一酸。”
华服在身美婢在侧的贵夫人,全不见当年侠女的踪影。
她一如傅晓晓见过地想象过地所有浸在后院多年的妇人一般,被家庭琐事和儿女拖累,做不得那自由自在的人。
“昨日,那两个妾中的一人向我请安,一口一个姐姐,一口一个郎君的腻歪,听得我心烦。我心中不舒服自然不会给她什么脸面,端起手边丫鬟刚沏好的茶就那么直接往她脸上泼,警告她,不要以为自己是陛下赐的,就想在云英王府里骑到我的头上来……”
听着她絮叨这两日妻妾斗法,傅晓晓目光放空。好像看到了十多年前,她同黑山寨一众人初见的时候,尽管那时的她惶惶不安,但看到丛雪琼的那一刻还是心生向往。
这个女子,她曾携着一条长长的鞭子,单枪匹马的想为大哥戎子豪报仇。而随着光阴流逝,她完全忘记了大仇。即便,所有手染大哥鲜血的仇人都在身边,都在这大齐的都城里……
傅晓晓知道世间地道理就是如此,活人不该为死人所累。但她没办法,大哥死前地模样在她脑海里越发清晰,那些画面催促着她快做些什么,好让自己心安。
转眼,大齐建国八个月了。大齐皇帝赵浚孝突染重病。傅晓晓听得外面传来得病症描述,像极了两位嫂子死时得症状。她有种预感,这位道貌昂然得大齐开国君主时日无多了。
果不其然,他在病榻上挣扎了两个月,在第三个月刚开始地时候忽然薨了。
傅晓晓佩服赵浚成的效率,同时也对这人的急切和狠毒有了新的认识。原以为诸位大臣会推举赵浚孝的儿子上位,谁知太后忽然冒出来,为赵浚成正名,扶持他做了皇帝!
江山易主必然不平静,赵浚成为了坐稳皇位并不落人话柄,不止请出了太后,还举出种种例子向天下人证明,他的亲哥哥分外看重他,本就属意他来继承皇位。
如果这番说辞在他被亲哥禁足前说,天下人定然相信。偏他是在亲哥死后,才举出种种实例来证明,不止没能平息流言,还让诸多猜测迅速流向民间。
其中最严重地一条便是,他因忍不了亲哥地管束而弑君……
眼见着流言有压不住的趋势,他不得不拿出雷霆手段处置了几个说三道四的大臣,其中以拥护前皇后母家的大臣为主。
新皇驾崩三日,大齐国都的中央大街上每天都有人死。傅晓晓怕吓到女儿们,勒令她们这些日子不能出门。
而她则在自家开的茶香小馆二楼雅座里小坐。茶香小楼供着一个戏班子,日常上演着最经典地五出戏。但因新皇新丧,戏班暂时解散,连桌上的茶点都去了犯忌讳的荤腥。
一队甲胄齐备地士兵押着数人从楼下的大街路过,傅晓晓倚窗看向楼下,雅座的门被人敲了一下,跟着走进来两人。一个是茶香小馆的茶小二,一个是疤脸。
“东家在此,小的先下去了。”小二满脸堆笑。
“多谢。”疤脸目送小二离开,自己抬手关了雅间的门。
“夫人……”
傅晓晓收回看向楼下的目光,问:“怎么?”
“小的打听了一些消息。”
“说来听听。”傅晓晓从茶盘里取了一只茶杯,伸手放到自己的对面并满上一杯,“坐下,边用些茶点边说。”
疤脸也不同傅晓晓客气,撩开衣摆坐下,先拿过盘中的点心大口咬了,又用了些茶水,才缓缓道:“赵浚成邀请了镇国寺的慧聪方丈来主持隆恩皇帝的丧葬大礼……”
“慧聪……方丈?”说不惊讶是假的,傅晓晓没料到这人竟还活着,不止活着还做了镇国寺的方丈。她见疤脸疑惑地看过来,忙笑道:“我有个旧相识也是个和尚,只不知这位慧聪是否是我认识的那一位。”
疤脸没有追问傅晓晓同这位和尚的过往,在他心里女眷有什么事都会求神拜佛,她们因此认识个把和尚不算什么。何况那个叫慧聪的是镇国寺的方丈,在他心里,方丈都是白须飘飘的老者。
“隆恩皇帝葬入皇陵后赵浚成将在七日后在搭建的承天台上举行祭天礼正式接续皇位,前后需三十三日。他已命人将讣告和即位诏书告知四境,北辽已传回国书,新皇即位之时会派使团来恭贺新皇即位。”
“北辽……”傅晓晓目光幽深,然后叹了口气,道:“我方才看到士兵押了一行人往大牢的方向而去。”
“是隆恩皇后哥哥的岳丈家。”疤脸垂下脑袋,“只怕此去凶多吉少。那一位家将,小的在军中时听说过,是智勇无双地人物,这般……”
“你后悔了?”傅晓晓问。
“不。”疤脸站起身,“只是心有愧疚。”
傅晓晓点点头,看向楼下人来人往的大街,说:“即便没有你我从中撺掇,三哥也会向自己的亲哥哥下手。二哥也不算什么好人?兄弟两个一丘之貉。尹护卫,你觉得三哥如果没有先下手为强,二哥这个做皇帝的能容忍他到几时?”
“小人不知。”疤脸躬身道。
“他们兄弟俩都是要脸面的,二哥做了皇帝想把龌龊掩埋起来;而三哥,他坐上高位掌了权柄,只怕会肆无忌惮,这天下且要乱上一阵子了。”
“夫人不怕吗?”疤脸抬头看了傅晓晓一眼,“赵浚成对夫人可从未死心。”
“你说是我怕他还是他怕我?”
“嗯?”疤脸不解,想了片刻恍然道:“夫人知道赵浚成那么多秘密……”
傅晓晓笑了笑,说:“他怕是想杀我比想要我要迫切,但因着你说的那一点未死心,只怕会下不了手。似赵浚成这般自恃甚高的男人,会劝着自己看在我是一介女流之辈的份上放我一马。”
“夫人这般说不怕猜错?”
“若没有这点察言观色、知人心思的本事,如何让自己在这乱世存活?又如何在这虎狼窝里全身而退?”傅晓晓端起桌上的茶杯啜饮一口。
“那夫人,接下来小人当如何做?”
“暂且什么都不要做。”傅晓晓看着疤脸道:“这么多年都等了,千万不要在这里露出马脚。国丧期间,让所有人都老实些,且等赵浚成即位后再行动。”
“可是……”
“若是两任皇帝都死了,天下大乱百姓又要受苦,你愿意看到这样的后果?”傅晓晓给疤脸倒了一杯茶水,“我是不愿大周那个亡国的皇帝坐享其成的,所以你也不要想我会把他重新推出来做那个位置。”
疤脸沉默。
“我晓得你至亲皆死于赵浚成之手,你们仇深似海!或许,你觉得我报仇的心思不诚。可你也要理解,我的女儿们都还小,我不可能豁出去报仇,只能做这水磨功夫。若是你觉得这样做不能让你解气,不如你我就此结束合作。”
“不!”疤脸忙跪在地上,“若不是夫人,小人不知何时能看到报仇的希望。小人的命是夫人救下的,小人向天起誓此生任凭驱遣。”
傅晓晓想说,你的命是竹染救得。但这话在过去的四年里她也不止说了一次,这人认准了便不容争辩,而她也懒得争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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