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往事(1 / 1)

院子里的饭堂并不是时时得用,也不是每一次都有固定的人数在这里用饭。但是凡有大事,集合大家一起用一餐饭恐怕是最能安定人心的。

但是这一回的晚饭拖到此时,孩子们都已经回屋睡了,大人们却齐聚饭堂吃了最沉默的一餐。

没人敢发言,女人们懵懂互相在交换眼色,其中还有两个知情人。傅晓晓就是其中一个,但这件事涉及甚广,身为山寨暂不被信任的一员她只能装傻,而丛雪琼她则低头假作专心用饭没有参与这眼神的讨论,可时不时传来的唉声叹气让几位嫂子白了一张脸。

用过饭众人陆续离了饭堂,薛睿喆和傅晓晓并丛雪琼是一个方向,可这三人也是沉默了一路不曾有过交流。

待分开回了自己屋,薛睿喆松了一口气。他点燃盛着木炭的泥炉让屋子里尽量温暖了些,傅晓晓见男人如此也在他忙活的时候打来了洗脸洗脚的水来。

薛睿喆坐在床上脱鞋脱袜,傅晓晓搬来了凳子跟着脱鞋脱袜,一起将脚放进木盆里后,才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话来。

“刚才在厨房打水的时候遇到了几位嫂子,”傅晓晓先一步开启话题,“他们问我主寨召集所有当家是不是出了大事,我说不清楚,我只看到了一个来自江州的书生。”

薛睿喆听到“书生”二字忽然笑了,他说:“凌峰可不是像我一样的小小书生,他是个真正的枭雄!”

“没看出来。”傅晓晓没有泡脚的习惯,自觉洗干净了就拿了毛巾擦脚,擦完脚也不想穿之前穿过的鞋子,翘着一双小脚便沿着男人的身体一路爬上了床,然后手一指道:“你去倒水!”

薛睿喆哼笑,算是答应了傅晓晓。但是他有泡脚的习惯,于是一边用火炉烧水一边往里面加热水,当然水开了也不忘倒了给傅晓晓递过去一杯热茶。

“渴了吧?”薛睿喆问。

傅晓晓接过茶杯,见温度适宜想是这男人兑了凉白开才递给她的,于是“嗯”了一声,跟着喝了一大口!

“继续说啊。”傅晓晓戳了薛睿喆一下,“凌峰是怎样一个枭雄。”

薛睿喆也没在意被戳一下有多疼,反正一会儿会在床上报复回来。他只将凌峰的过去当成了睡前故事,一件件讲了起来。

凌峰,字五岳,他是如今的云英伯,三十许人。但是比他身有爵位这件事更广为人知的是他的身世,他父亲是老云英伯的独子,这人不像他的父亲身负武功又在沙场历练,反而在十几岁时就斗鸡走狗,一掷千金,名声在外的纨绔。

这似乎是惯例一般,仿佛做爹地只要做出多么大的成绩,打下多么大的一番家业,当儿子的总是这也不如那也不如,甚至有的还纨绔风流,名声烂大街。

子不教,父之过。这句话绝对是至理名言!

老云英伯是位老英雄,年轻时为保一方平安长年不回家,他的儿子长于妇人之手,养得未免就软弱了些。待老云英伯意识到儿子的缺点时,他已然长成很难改变。

可这是他的独子,未来的云英伯。老云英伯再如何失望不舍也知道他必须改,因为这一方百姓都将系于他一身。

朽木不可雕也,烂泥终究糊不上墙。

被迫改变的纨绔勉强有个人样时,老云英伯派他带着一行军去巡察一方水贼的情况。不想这纨绔一朝脱离了父亲的掌控便在水上的妓船与一清倌人春晓数度,且还大手一挥赎了身安置在岸边的一处清雅小院中。

虽然耽搁了几日回归,这纨绔还是按照父亲的吩咐查清了水贼的情况。老云英伯虽恼他延误时机,却也知教导他不能急进。

而云英伯夫人十几日没见儿子自是思念心疼不已,便决定暂不让儿子去军营。老云英伯怎么能允,儿子好不容易有所改变老妻却来打岔,他心中恨恨,只道妇人哪知他顶门立户的苦。

云英伯夫人见说不动丈夫,便迂回道,儿子年纪不小还是早早成婚,说不准成了婚便不会再跳脱不稳重了。

云英伯深以为然,便答应了自家夫人。

可这夫妻二人却不知,纨绔虽是纨绔,心中却也有执着深情。可他也深知,自己倾心的爱人不会成为自己的妻。因此,高朋满座、龙凤喜烛别人都嘻嘻哈哈唯有新郎倌满心郁郁,甚至于洞房花烛夜都没有同新娘一起过。

岁月匆匆过,转眼那岸上人家小童已经四岁,距此不足百里的云英伯府少夫人四年才诞下独女。一家盼望的嫡子落空,云英伯夫人便想给儿子纳妾。

儿媳妇躺在床上坐月子,婆婆张罗给儿子纳妾,这让郁郁四年的年轻媳妇情何以堪?于是,儿媳妇不等出月子便一时想不开自悬于梁上,一命呜呼了。

那胎毛还没剃掉的小姑娘成了没娘的孩子,自以为是自己逼死儿媳的云英伯夫人愧疚自责,虽将孙女养在膝下终究难以开怀,每每望见她便唉声叹气,泪流不止。

妻子的死对于纨绔也是一个打击,彼时他已在军中小有威望,云英伯也时不时对他赞赏有加。信心满满的纨绔听闻自己有了嫡女,心中满足,想着先开花后结果嫡女有了嫡子也不远。却不想得到的是妻子死亡的消息,四年时间再硬的石头都捂化了,何况纨绔本就不是凉薄之人。

他晓得妻子的死不单单是母亲要给儿子纳妾所致,还因他心有所属。纨绔心中悲痛,恨自己不懂珍惜,恨自己年轻胡闹看不懂谁才是一片真心,于是被一股愤怒驱使着他提剑登了那岸上人家的门。

捅出那一剑的时候,他还是手下留情了,而那清倌人虽流了很多血终究没有死去。他跟亲眼目睹他杀人的儿子说,往后这里只是你母子二人的居所,同我以及云英伯府没有半分关系,你这小子长大以后不得以云英伯府血脉的名头闯荡,我也不再是你的父亲!

撂下狠话便走的纨绔恐怕没想到,自己一年后会伤重不治,而他因坚持守一年妻孝不曾成亲,故而府中只有一女是他的血脉。

不得已,临终的他跟父亲提起了他流落在外的血脉,说那孩子比他适合军营,比他更像父亲。

纨绔撒手人寰,老云英伯白发人送黑发人。待他安顿好儿子的葬礼,才犹犹豫豫地遣人去寻唯一的孙子!

谁知那岸上人家早换了人居住,问及那母子二人的去处却无人知晓。

云英伯派人遍寻不着,想要发动人力去找,又恐与他家有仇的人家先于他们找到,只怕会害了那母子二人的性命。

因此,云英伯只得按捺焦急的心情,派人暗地里搜寻,这一搜寻便寻了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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