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言岳到达办公室的时候，于跃早已经将报告材料交到了他的桌上。柳言岳快速翻完了，这些针对小区居民和周边商铺老板的询问中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柳言岳一手压在办公桌上，支撑着身体，另一手夹着香烟，吞云吐雾。
“江妍，进来！”柳言岳朝门口喊了一声。
“监控录像拿到了吗？有没有什么线索？”
“于跃还在看，他说目前已经往前查看了8个小时的录像，没有任何异常。我们还在继续往前翻看，预计下班前能看完24小时内的录像。给你的硬盘里也拷贝了一份，放在抽屉了。”
“死者的母亲同意尸检吗？”柳言岳将香烟摁灭在烟灰缸里。这个烟灰缸是江妍送他的，他原本都是将烟头塞进装了水的可乐瓶里的，等装满了就连瓶子一起扔掉。江妍第一次替他打扫办公室时，看到里面发黄的水和满满的烟头，恶心得快吐了。随后她自掏腰包送了柳言岳这个烟灰缸，没想到这反倒增加了她的负担，每天早上都要来洗烟灰缸。
“刚刚再次确认过了，因为暂时没有明确的疑点，死者父母还是希望不做尸检，让死者尽早入土为安。”
柳言岳拆开一个三明治，坐下来开始大口咀嚼。这种便利店售卖的三明治，柳言岳已经吃了很多年了。
“徐法医那边呢？”
“徐法医说今天不太舒服，请假几天，把初步检查那具尸体的工作移交给了吴法医。他交代说，如果有急事，让你打他电话。”
“不舒服？”柳言岳皱了皱眉，这吴法医已经快到退休年龄了，老眼昏花，对一些新科技也掌握得半生不熟，局里早就对他不满了，就等着他赶快退休走人。虽说这个案子看着不像是重大刑事案件，但交给他还真让人有些信不过。
“昨天看着还好好的啊，怎么突然就病了？”柳言岳念叨着，“不过…”
“不过什么？”江妍焦急地问。
“不过这倒是你的好机会啊，趁他脆弱时，把他拿下！”柳言岳将最后一口三明治塞进嘴里，笑着打趣道。
江妍羞红了脸，“老大，你又不正经了！”说完匆匆逃了出去。
柳言岳将硬盘连上电脑，开始认真地翻看监控视频。合天家园这个小区只有东、西两个入口，因此任务量不算太大。东边入口的监控已经由于跃和江妍在查看，他只需要查看西边入口的。根据徐知的初步判断，死者张超的死亡时间是凌晨3点到6点之间，柳言岳从凌晨6点开始往前翻看，尽管他用的是倍速，也看了几个小时才终于发现一点线索。
死者张超当晚曾经出去过，直到凌晨2点才回来，送他到小区门口的是一辆白色的小轿车，但车牌号从监控录像上看不清楚。
“于跃，江妍，进来！”柳言岳打开门，把外面的二人叫了进来。
“于跃，去查张超的手机，看那天晚上他有没有约过车。江妍，再去找死者母亲了解情况，看他有没有什么朋友，平常跟他一起玩的那种。如果没有，你再去一下交通部，那边的监控应该更清楚一些，排查一下相关时间内从路口经过的车辆，看能不能找到匹配的。”
“是，老大！”
柳言岳重新坐下，才觉得有点饿，但是早已过了饭点。桌上有一个苹果，这是江妍每天给他准备的，他拿起就啃。江妍真是个好姑娘，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点拨一下徐知那个闷葫芦了。他在心里这样想着，却听到有人开了门进来。
“老大，有个叫乌鸡的家伙说要见你，让不让他进来？”于跃把门半开着，一手拉着门把手，一手撑着墙，脑袋伸了进来。
乌鸡？还白凤丸呢！柳言岳一听就知道是谁，不过这个外号倒是很多年没听人叫过了，于跃能够凭空想到这个外号，让他甚是欣慰，真是孺子可教。
“让他进来吧。”柳言岳继续啃着苹果。
不消片刻，就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柳大队长工作忙碌，这时候才吃上午餐呢？”乌吉笑嘻嘻地走进来说道。
柳言岳整个人窝在办公椅里，双脚翘在桌上，边啃着苹果边瞟了乌吉一眼。只见乌吉今日穿着一身黑色西装，高大笔挺的身材显得整个人格外有型。就连柳言岳也不得不承认，乌吉的身形真的是太好了。
“我忙得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柳言岳狠狠地咬了一口苹果，故意咬得很大声。
“晚上请你去吃饭，赏不赏脸？”乌吉坐在柳言岳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拉了拉领带。显然，这身装扮他还有些不习惯。
“没空。”
“别这么不给面子嘛，柳大队长。”乌吉又嬉皮笑脸的。“我们这么多年没见面，叙叙旧是理所应当的吧。再说，我在这里只有你一个老朋友，不找你我找谁啊？”
这倒是实话，当年孤儿院的那些孩子，离开之后早就各奔东西了。
“我们是朋友吗？我怎么没觉得？”柳言岳斜着眼盯着乌吉。
“我说你还真记仇！当年我们虽然老打架，打到后来不也打出感情来了嘛！后来两年我不是没找过你的麻烦了吗？”乌吉有些气恼，他在心里是一直把柳言岳当朋友的，没想到这家伙这么“绝情”。
“那是因为你知道你打不过我了！”柳言岳将苹果核丢进垃圾桶，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
“我打不过你？”乌吉气地站起来，“要不要再试试啊？”
“你当我怕你不成？”柳言岳也噌的一下站起来，但他刚站起来就有些后悔，因为他发现乌吉比他高了一个头，从气势上就被比了下去！他觉得自己已经不矮了，但没想到乌吉会比自己高那么多。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像是马上就会撸起袖子打起来。
“去嘛！”乌吉严肃的脸突然软下来，撒娇式地央求。
“不去！”柳言岳态度强硬。
乌吉有些气馁地坐下来，神情竟然有些悲伤。
“今天我生日。”他低着头，默默地念道。
柳言岳一愣，他忽然想起小时候的那个黄昏。那天，他将一盒曲奇饼干藏在衣服兜里，领着言杰到后山。那盒饼干是爱心人士去孤儿院时赠送给他的，他舍不得一个人吃，打算和言杰一起分享。没想到，他们刚到后山，就听到树林里有人在哭。兄弟二人悄悄走过去，才看清楚是乌吉。
后来具体说了什么柳言岳现在已经记不清楚了，只知道当天是乌吉的生日，而他就是生日这天被父亲遗弃的。那天，三个人一起分享了那盒曲奇饼干，他们兄弟二人还“违心地”祝乌吉生日快乐。
似乎也正是从那天起，乌吉不再找他们的麻烦了。
“把饭店地址发我，我忙完就过去。”柳言岳回过神来，轻飘飘地从嘴里冒出来一句。
“就知道你够意思！”乌吉喜形于色，“那你先忙着，我先走了，晚上见！”
看着乌吉离去的背影，柳言岳心里不禁有些酸楚。孤儿院长大的孩子，敏感却又容易满足。小时候的几块饼干，现在的一顿饭，就足以让一个人欢喜雀跃了。他们的一生，都在努力摆脱被遗弃的孤儿这一身份，但有些心理影响，却一辈子都抹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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